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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鸟的人,还关注流云、落霞和远方
原创 王太生
观鸟的人,还关注流云、落霞和远方,将自我放逐于世事之外,执着地守望生灵。发现多年前一只或一群飞鸟的轨迹,其实是发现这座城市若干年前、以及更多年前的生态、气候以及人文。
文/王太生
刊于2024年1月11日文学报
看多年前一只鸟的飞行轨迹,可看树。我每天经过一座不大不小的桥,桥的两侧各长着一棵构树。
这两棵树长得如此对称,一棵在桥的左边,一棵在桥的右边。构树每年深秋结红熟的圆球果,鸟喜欢吃这种果。这两棵树也许是多年前,一只鸟带来的,两颗果核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两棵树就此萌发生根了。
飞行中的鸟,是持续运动的状态,如果不是出现它所感兴趣的食物、猎物、落脚点,是不会停下来的。这两粒种子的落下,并且这么巧地落在一座桥的两侧,实属偶然。
从构树苗的散落分布,可以看出多年前一只鸟的飞行轨迹。它或许在城市吃饱,披落霞满身,借着一股风,从城郭的东南,往城之郊的西北飞,将种子带到整个城市,一半在桥东,一半桥西。
天下那些野生的树,大抵是由一只鸟,或数只鸟所裹挟遗落的种子生长而成。
判断一只鸟的飞行轨迹有什么意义?可猜想一座城池多年前的概貌。
背负青天,翅膀之下,是十万烟火人家。房舍俨然,辐辏碌碌,道路酒肆,隐隐没没。两个人路遇,作揖寒暄,或一人骑驴,一人牵马,一人坐轿,四散赶路。河流如带,将城分成几块:一块绿,一块黄,一块青黛,绿是树木和正在生长的稼禾,黄是成熟的稻麦,青黛是屋脊之上的鱼鳞细瓦……数色相间。城里城外,由繁华街市的紧凑而至清寂郊外的逐渐松散,出城三五路,草木渐深。
一座城有多大,这座城的房舍密度如何。鸟的活动轨迹,反射出人的活动轨迹,人烟稀少的地方,鸟却常常去。
鸟在城之郭,觅食作巢,在城之上空飞翔,它们快乐着,和着风声,于四野激荡鸣叫。
一个喜欢看鸟的人,鸟也在看他,鸟好奇:他为什么一直在仰望天空?观鸟的人,还关注流云、落霞和远方,将自我放逐于世事之外,执着地守望生灵。
发现多年前一只或一群飞鸟的轨迹,其实是发现这座城市若干年前、以及更多年前的生态、气候以及人文。
这些鸟的家族与这座城市的原住民,与草木为邻,与城共生,与蜿蜒的河流相依相偎。它是生命的图腾,一座城市从前灵动的图像。
天寒骤降大雪,天气陡然变化,从一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诗中,仿若看见一幅意境辽远的唐宋古画。
还可以从哪些地方发现鸟的飞行轨迹?在一条河的两岸,北岸有野葡萄,而南岸却没有。在古园林里的太湖石假山上,鸟把枸杞的种子丢落在仅有一钵土的石隙间。嶙峋的假山上,便有一两蓬参差垂挂着的野生老枸杞。这些朝阳处的植物,红果茁壮,闪烁着温润光泽,贴石而生,符合一只小鸟蹦来跳去的路径特点。
我在深冬,仰望一棵叶色斑斓的乌桕树,叶子落了一半,留下一树细圆的白树子,十几只小巧灵动的丝光椋鸟飞来啄食,这些身姿轻灵的小家伙,胆子很小,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四散飞去,留下凌乱的飞行轨迹。它们吃了乌桕子,会把树的种子带到别的地方吗?应该是它们经过的地方,河边、田垄、土坎、沟沿、土窑……这些地方连缀起来,就是小丝光椋鸟的飞行轨迹。
飞鸟划过天际,是一道看不见的弧线轨迹。一只鸟,它飞掠、途经,或者盘旋、停留,总要遗落一些东西。它遗落了树的种子,于是在它飞行轨迹所经过的某个地方,站着两棵树。
稿件责编:何晶 新媒体编辑:李凌俊
图片来源:摄图网
原标题:《观鸟的人,还关注流云、落霞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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