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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思想周报|逝者的数字生命能否永生;警惕气候民粹主义
逝者的数字生命能永生吗?
在科幻美剧《万神殿》的片头,一位端坐的希腊女神像身体和头脑逐渐被剥离,重新在虚空中形成一个新的人像。由此隐喻人类意识被上传到了云端,新的“数字生命”诞生。
事实上,2023年的热门电影《流浪地球2》、美剧《上载新生》和《万神殿》已经向观众们描绘出对未来数字生命的构想:在有足够算力的前提下,未来的超级计算机能够模拟每个大脑神经元的电信号,复刻一个人的思维、记忆,即通过将人脑上传云端,实现永生。
《万神殿》第二季剧照
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各机构不断提升算力以匹配需求,数字生命的永生或许不再是全无可能的“天方夜谭”。2023年4月,一段视频引发了巨大争议:一名男子利用人工智能技术“复活”过世的奶奶,并与“奶奶”进行了视频通话,对此,有观点认为其背后只是一串代码,不具有实际意义;也有人为这项技术的突破感到惊讶,并为此感动;更有人担心这项技术如果遭到非法使用,将会引发的恶劣后果......对此,《环球人物》杂志在相关报道中写道:随着人工智能的进步,普通人借助技术工具也可能制造出数字生命,而数字生命让虚拟越发真实,甚至将会模糊生与死的边界。
另一方面,必须承认目前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复活”他人依旧存在一定的门槛,并且需要数据进行训练。而近期《卫报》的一篇报道则聚焦一个与之相关,但更为现实的问题——如何处理逝者的社交媒体账户。文章谈到,许多家人和朋友在为逝者处理各类账户(包括银行账户、电子邮件账户、在线账单和流媒体订阅,以及各种社交媒体账户)时,可能遇到没有密码无法登录的窘境,而这些账户往往无法批量处理,因此该项工作远比人们想象中复杂得多。
在这一方面,脸书公司制定了自己的政策:用户可以指定一个联系人继承账户。如此一来,当用户去世后,被指定人可以按照前者的意愿,关闭该账户或者保留并纪念它。但并非所有平台都推出了相应的政策,随着双重验证(例如指纹、面部识别、短信验证)的普及,为逝者处理账户将变得更加复杂。目前的政策同样存在急需完善的部分,例如如何保护逝者的隐私权,如何去了解哪些内容是可公开的,哪些是他们不希望家人或朋友看到的内容。
在另一篇文章中,科技研究员塔玛拉·克内斯(Tamara Kneese)表示,该问题与科技平台的属性息息相关,并直言“科技平台不是为思考死亡而设计的”。如何处理不断增加的个人数字资产已经成为需要仔细思考的问题。对于逝者的家人或朋友而言,这背后既有现实的原因,也有情感上的原因。保存对历史和集体记忆也很重要。问题是,如果没有明确的机制将数字财产从一代传给下一代,这些数字财产将会消失在网络中,尽管一些平台提供了下载档案的选项,但很多人并不了解该选项,也不会使用该功能。总体而言,科技公司尚未给出令人满意的方案。克内斯表示,从一开始,死亡就不属于科技平台的特性,这是一种特权的标志——这些产品出自那些不必过多思考人类死亡的设计者之手。
例如,我们看到一些平台会删除不再活跃的账户,这背后有商业上的考量(永远维护所有已死用户的数据不符合成本效益),尽管在网站上纪念死去的用户有助于让家人和朋友回到平台,并提供情绪价值。保存这一切数据档案,都需要大量的工作,从不同云端服务器迁移数据、将保存的数据移至新的硬盘,正如同过去保存旧的信件和照片那样。
目前有平台承诺将会利用用户的数据训练数字机器人模仿去世的用户。对于这种做法,克内斯提出了质疑:考虑到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收集的大量数据,创造自己的数字克隆的想法似乎是可能的。但这种形式的保存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即使只是在实践层面上,谁来长期维护这些系统呢?这种做法背后所涉及到的伦理和情感问题,包括用户是否同意、对亲人和朋友造成的影响(可能让所爱的人很难放下过去)都值得谨慎思考。
在文章的结尾,克内斯认为科技公司不应该为人们的全部数字生活和遗产负责,但企业需要更仔细地考虑这些问题,并为此投入资源。要求企业通过某种全面处理数字遗骸的方式进行监管,可能是最有效的前进方向。归根结底,逝者及其家人朋友才应该担负起决定如何处理账户的责任。而该决定的困难之处在于,我们永远不会真正知道什么内容会被亲人或集体认为是重要的。但克内斯指出,我们不应该期望自己一生中积累的所有数据内容都会被传递下去——试图在这种程度上控制自己的数字永生,是一种傲慢的行为。
当地时间2023年1月28日,荷兰海牙,在一次抗议活动中,一名环保活动人士手持一个地球仪和一个写有“我很害怕”的牌子,环保组织因反对政府对化石燃料进行补贴而在A12高速公路上抗议示威。
警惕气候民粹主义
近年来民粹主义的兴起扰乱了许多西方社会的政党竞争格局。与这一发展相关的是,美国和欧盟社会有关气候政策的辩论说明了有关气候变化的实证科学是如何被政治化的,以及所有雄心勃勃的气候政策是如何在当代政治格局中受到挑战的。
Aeon 杂志网站1月26日发表了一篇题为《警惕气候民粹主义》的文章,作者是奥地利维也纳中欧大学认知科学系的博士生Ákos Szegőfi。文章讨论了气候民粹主义的兴起,它利用与气候相关的问题来呼吁人民反对精英,通常带有民族主义、反移民或反科学的议程。这是一种将气候危机归咎于某些群体或势力的政治趋势。作者认为,今天最热衷于否认人为造成气候变化(ACC,anthropogenically caused climate change)的人将成为明天的气候阴谋论者。他们将利用与气候有关的阴谋论来推进自己的政治议程,如反对移民、煽动仇恨或拒绝承担责任。
哪些人是气候民粹主义者的主要目标呢?主要是那些被视为人民、国家或传统生活方式敌人的人。这些人可能包括有权有势的精英(如政客、官僚、公司、媒体或科学家),他们被指控强加有损普通民众利益或国家主权的气候政策。还有外国入侵者,如移民、难民或其他国家,他们被指责造成环境问题或威胁国家身份和安全。气候民粹主义者经常利用这些目标来动员他们的支持者,并为他们反对气候行动辩护。他们还倾向于否认或淡化气候变化及其人为原因的科学证据。
作者举例说明了气候阴谋论是如何在不同国家和地区出现和传播的,如匈牙利的干旱、美国的飓风等。文章以匈牙利为例,介绍了2022年影响该国农业和供水的历史性干旱。文章称,一些人将这场干旱归咎于一种名为“冰雹风暴”(Hailstorm)的秘密天气控制机器,据说匈牙利政府或其他有权势的人利用这种机器制造灾难,操纵公众。文章中关于美国飓风的例子是 2017年袭击得克萨斯州的哈维飓风。一些人又将飓风归咎于一种名为HAARP的秘密天气控制机器。文章认为,这都是气候民粹主义的表现,是一种阴谋论思维,将气候危机的责任从人类行为转移到隐藏的敌人身上。作者最后指出,气候阴谋论的危险在于破坏人们对科学的信任,阻碍有效的气候行动,甚至引发暴力和冲突。作者呼吁人们抵制气候民粹主义的诱惑,寻求基于事实的、合作性的气候解决方案。
气候变化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民粹主义的话题?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欧洲研究系的教授Jonathan White在2023年9月的一篇工作论文中探讨了这个话题。他认为,民粹主义的特点是对政治必要性的批判,以及在紧急情况下的繁荣,而气候变化正是一个被视为紧急问题、需要政府采取强制性政策的领域,因此很容易成为民粹主义的攻击目标。
比如在英国,由苏纳克领导的保守党政府面临着来自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和媒体的反击,他们批评政府的净零排放目标和绿色政策是负担不起的、精英主义的、对经济有害的。他们还指责政府忽视了英国人民的利益和偏好,尤其是依赖化石燃料和传统工业的工人阶级和农村社区。White建议,为了减少民粹主义的吸引力,以及促进气候减缓变暖的进展,进步的政治力量应该更多地关注气候变化相关的原则性问题,以及低碳转型所带来的积极的社会变革的可能性。
人们对气候变化的判断是如何被政治影响的?《自然》杂志2021年10月的文章《“不要用事实迷惑我”:右翼民粹主义如何影响人们对主张人为气候变化是现实的机构的信任》中说,公众对人为因素造成的气候变化的日常否定有着复杂的前因后果,既存在于个人层面,也存在于制度层面。早期的研究将否认气候变化与反对正规科学和精英、认为工业资本主义秩序受到威胁以及现有系统属性联系在一起。研究表明,对公共组织的信任是决定支持或反对气候变化政策的关键因素。此外,信任的程度或缺乏信任的程度在一定程度上与反精英主义态度、反对移民和对自然的看法有关。
在《警惕气候民粹主义》作者看来,归根结底,气候政策是一个政治问题。想象一下,如果有一个政治运动的核心主张是:我们个人应该如何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艰苦来减轻全人类所承受的苦难。这对任何一个候选人来说都是一个自杀式的竞选口号。在政治层面,集体责任是很难说服人的。把问题归咎于其他人或其他群体要容易得多,而且可能会带来眼前的利益和未来的灾难。这可能会导致我们不愿意承担责任,继续做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我们可以说:其他人应该改变,但我们不需要改。这就是气候民粹主义的核心诉求。这也是阴谋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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