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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味《繁花》:玲子的不响

2024-01-22 14:2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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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9日晚,王家卫执导的电视剧版《繁花》正式收官。繁花散去,夸赞以抽帧为代表的“王氏”视听语言,抑或讨论三位女性角色宝总该选谁、宝总到底有没有赢这样的剧情,网络上已有诸多关于这样的讨论。悬浮与否,取决于观者的立场如何,站在何种视点切入。

至于“90年代版《小时代》”这样的“锐评”,看似嬉笑怒骂,实际上带着极强的“冒犯性”,错误地将一场争论扩大为对全剧的概括,也将全剧的核心,从你方唱罢我登场、最终繁华落尽的哀伤,巧妙转移为哄哄闹闹吵架的沪语“drama”大戏。

好的、坏的,关于剧情的、关于热点的,非常多文章都已从这些角度出发,无需过多赘述。本文试图抛却这些太过戏剧的情节,在马伊琍饰演的玲子身上,寻味《繁花》。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为什么是玲子?

玲子,本是原著中和阿宝没有太多感情纠葛的人。她和陶陶是旧日情人,沪生帮她打了离婚官司,葛老师对她有意思,但这一切“情事”,都与宝总(阿宝)无关。在小说中,她没有经历太多复杂离奇的经历,比如生了双头怪的汪小姐,或者剃度出家做尼姑的李李,是难得一个有比较好结局的女性。她“弄清爽”了和葛老师的关系,和好友菱红一起经营“夜东京”。

玲子是最接近当下女性的人,洒脱,坚韧,伶俐,看似缺少那些传统的女性气质。在小说“尾声”中,玲子选择结束和过去那些男女朋友的关系,重新经营“夜东京”,她那一句“男女朋友,我有得是”,看似轻巧,却是最真实、最有弄堂智慧的上海女性的写照。

不 响

《繁花》中,一直出现的一个词“不响”,表面上指阿宝。玲子也一直对沪生说,“阿宝比较怪,一辈子一声不响,也不结婚,皮笑肉不笑,要么讲戏话,阿宝的心里,究竟想啥呢?”玲子的疑问,恰恰隐藏着《繁花》最核心的思路——不响,为什么不响?

电视剧《繁花》,改编众多,甚至原著作者金宇澄也坦言,他知道王家卫的改编已经和原著没什么关系了。文学的改编,特别是在内地市场,这时常是一件难以调和书粉和改编文本矛盾的存在。这部声量巨大的作品,在最初几集上线时,观众反映都比较两极。

一方面是改编范围较大。原著横跨60-90年代,剧中则只专注80年代末90年代初阿宝叱咤上海滩的故事。阿宝也从他的好兄弟沪生、小毛中一跃而起成为绝对男主角“宝总”。如前所述,玲子和阿宝本没有太多联系,在剧里被“拉郎配”,成为因为阿宝从日本回来开了夜东京的女人。她在东京街头借运给阿宝,宝总还她一家店。她怕她走了,阿宝的运势就没了。但她最后还是走了,不为男人,为了自己的事业。

汪小姐本来也和阿宝没太多关系,用阿宝的话说,“小毛想死,汪小姐想生,两桩事体,多少不容易。”为了“生”,汪小姐耗尽了太多力气,最终也没讨到好结果。但在电视剧中,汪小姐一整个“逆风翻牌”,成为积极向上的27号汪小姐,收获了自己的“码头”。

李李基本和原著一致,一位身份神秘的北方女人玩转上海黄河路,最后又削发为尼,跌宕的一生。

改编如此大的情况下,再加上王家卫标志性的视听语言,很多观众一开始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剧版《繁花》看起来太不《繁花》了:上海的炒股、外贸,这些风风光光的淘金秘闻,和原著的关系在哪里?

答案就在“不响”中。当那些不响的60-80年代被隐去,当那些“下只角”的弄堂人间被抹去,剧版《繁花》就是这些不响的、消失了的上海的二律背反,它为上层的、充满琉璃亮光的霓虹味上海成为镜头下的座上宾,为那些沪语版《繁花》中胡歌依旧字正腔圆的口号作证词。

这些都是王家卫摆出的门面,喧哗的响声;而那些被隐去的,就是里子,是那些不响。

剧中的那些繁复的矫饰,靠着夸张的、可以剪辑成小视频在各种平台转载出圈的戏剧化情节,时刻喧哗,就像最初靠着宝总撑起来的夜东京,看似热闹,但是一触即发。

而那些不响,表面是片叶不沾身的宝总,运筹帷幄间决战南京路。实际上,还有一个更能代表不响的人。剧中几乎所有人的失踪都有解释,唯独玲子。

她一走就是许多天,没有任何镜头告诉我们她去了哪,最后玲子回来的时候她只是简单说说一笔带过。待她归来,她便让宝总退股,开始做起怀石本帮菜,让阿宝退股,专心经营夜东京。后面所有的宝总金融圈风云,一再不过问。

玲子的前半部分,总是吵闹,想方设法从宝总那里“捞钱”,几千的耳环翻倍报销。夜东京装修重新营业后,她总是不响,专心顾好自己进贤路的方寸天地,以匠心打造有玲子特色的本帮美食。

与此同时,汪小姐远赴深圳找厂,宝总暗中相助,被拒绝了。李李和宝总合作抵押至真园,为脱身捞取最后一票生意。唯独在玲子这里,宝总消失了,只剩真的为自己活着的玲子,她不响。

看到玲子,我总想起原著中沪生在小船上吟诵的那首短诗:“梦中的美景如昙花一现, 随之于流水倏忽的消失。萎残的花瓣散落着余馨, 与腐土发出郁热的气息。”

《繁花》有太多改编,但我明白,有太多不响都无法出声,遂放大那些吵闹。但从玲子这个角色的塑造中,得以窥见“墨镜王”的用心,玲子的不响,是叩开剧版《繁花》的“幽暗密道”。

回望书中玲子的困惑,这何尝不是她的重新经营夜东京后的状态:玲子不响,也不结婚,皮笑肉不笑,要么讲戏话,玲子的心里,究竟想啥呢?

作为一名从小成长在苏沪的人,上海的繁华与兴盛,却是我离开此地才发现的。曾以为“斑斓的城市就是你我在这里的意义”,如今我才逐渐意识到,上海的美不在霓虹林立的黄河路,熙熙攘攘间的觥筹交错是淘金者的胜地;而在将近3公里外的进贤路。这条转弯不注意就会错过的单行路,弄油赤酱带来的本帮菜,不响的玲子,才是属于《繁花》的味道,上海的味道。

-finir-

文/罗威纳的回响

排版/月球不停雨

原标题:《寻味《繁花》:玲子的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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