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相册｜一张不完整的全家福，道出一段动容的兄弟情

1931年与1932年，男人与他的妻子相继迎来两个孩子。照片中，他们脸上扬着笑意，幸福溢于言表，但命运却在下一章急转直下，给了这家人突如其来的打击。接下来，1933年的全家福里独缺了男人的身影，令人百感交集。

1931，29岁的洪绶与妻子长女合影

1932，30岁的洪绶与妻子、长女、次女合影

1933冬，洪绶妻子与长女、次女和儿子的合影

收藏爱好者池志海拿出一本他收来的相册，勃艮第红封面，亚麻布套封皮，书脊明显有些皱纹，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以上三张照片便出现在这本相册里的接连两页。据他的考证，相册的主人名叫洪绂，是他为哥哥洪绶所制作的一本影集。翻看这本相机，寥寥不到十张纸上，洪绶短暂的一生雁过留痕。

相册内页

相册内页

翻开相册，一个孩子身着袍褂，一脸稚气，他的身形被从一张更大的照片上剪下，成了一枚更小的照片。照片底下用英文写着：童年，6岁。这枚小照片贴在相册第一页偏上居中位置，左右还有两行字，左书：绶哥一生过程缩影。右书：甲戌十一月廿九纪念日五弟洪绂谨识于清华园。“这本相册应是甲戌年（1934）年所制。”池志海说。

1908，6岁的洪绶

相册是以洪绶年岁排序的。1922年，20岁的洪绶从福州英华书院毕业，留下了一张合影，他与同学们站在一座西洋楼前的台阶上，一袭白袍连成一片。几页纸间，洪绶褪去稚气，意气风发。根据池志海的考证，洪绶是福建闽侯人，有五个兄弟姐妹：洪业、洪端、洪沚苹、洪绅与洪绂。长兄洪业，又名洪煨莲，是著名的史学家。1952年，洪业用英文写就的《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Tu Fu: China's Greatest Poet）由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迄今为止仍被公认为英语世界中关于杜甫的最重要的著述。三哥洪绅是位路桥工程师，为湘江铁路大桥设计了蓝图，总揽中国台湾西螺大桥的建设。五弟洪绂是我国知名的地理学家。

1915，右二洪绶（13岁），左二洪绅

1922年，英华书院毕业合影，三排右一为洪绶（20岁），一排左二为洪绂

1923，21岁的洪绶

1924，左洪绂，右洪绶（22岁）

1926，左洪绶，右洪绂

光阴荏苒，洪绶成家立业，1927年，他们在福州烟台山的“宜园”留下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老二老三老四三姐弟坐在台阶上，或许是意识到这是一张合影，几人各自摆了个姿势，其中的正式感与另一张躺在床榻上兄弟两人的随性模样形成了对比。看起来，与四哥在一起，五弟显得很放松。

1927，宜园时期（福州烟台山），最右为洪绶（25岁），右二洪沚苹，最左洪绅赵璧（抱孩子的）夫妇

1928，宜园时期，坐者洪绶（26岁），躺者洪绂

1928，最后的合影，左一洪沚苹，左三洪绶（26岁），右一洪绂

而后便是文首处的三张照片，在摄于1933年那张全家福左边，一块墓碑黯然立起，照片底下写着“壮志未酬、使命未达”（Ambition unfulfilled，Task unfinished），就像是一声扼腕叹息，暗示了洪绶的英年早逝。

1933年初

相册内页

相册最后部分则记录了洪绶三个孩子的成长，从襁褓长到童龀，其中有几张姐弟套着救生圈的照片，看起来是玩水前后所拍。“筠”、“芳”、“慰”，洪绂在他们的相片底下写上各自的名。其中，洪慰是洪绶的遗腹子。“大伯给他起了个‘慰’字，意思是安慰他的母亲——因为她前面生的两个都是女孩，过去人认为有了儿子老了才有依靠。他从小很受母亲宝贝，长大以后学习非常优秀，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工作。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池志海引用了一段洪家后人的回忆文字说。

1933，长女洪筠

1935-1936，长女洪筠

1933，次女洪芳

1935-1936，次女洪芳

1934，遗腹子洪慰

1935-1936，洪慰

1935-1936，姐弟三人合影

整本相册以一张深色的墓碑照片作为结尾，拍摄于1936年，较三年前，墓前少了摆花，多了冷峻肃穆，似是定论，再回首，铭记心间。整本相册中缺了几张，一张注释为“燕京大学毕业，1926”的照片不在其位。池志海称收来的时候此张照片已被其他人买走，“由于洪绂是研究地理方面专业，需要对世界各地考察和记录，所以他自己会摄影以及收藏各地自然景观风景、建筑遗产明信片，这本关于洪绶一生的照片是在他（洪绶）去世后整理的，和洪绂在世界各地搜集到的明信片放在同一本相册。其中一部分已被拆下卖掉了。”故自己收藏的这本相册是残本，令他有些遗憾。

1936

相册内页

相册内页

1988年，洪绂在加拿大与世长辞，享年82岁。他与哥哥的兄弟情被浓缩在了“这本相册”里。“它让我动容，感情复杂。一是，洪绶仅仅在而立之年就去世了，他出生在学霸家庭，他的哥哥弟弟在各自学术领域都有全国甚至国际影响力，他的学术人生才刚开始就结束了，令人惋惜。同时，弟弟在哥哥去世后有心整理了他哥哥一生的照片，尽管不全，但还特意用十分稚嫩的笔法写下每张照片的注解，其实洪绂的字非常飘逸好看，但为了表达对已故哥哥的尊敬，用了最朴拙的方式。还有，洪绶去世时他的妻子肚子里还怀着三胎，也就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妻子则需要一个人面对孕晚期和未来三个孩子的养育，可想而知各方面压力是十分巨大的，这令人敬佩。”池志海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