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丨学期末，屋里有个“不速之客”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就像屋里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但又明明什么都没有。

我倒是一如既往地大口吃着意面，但吃着吃着空气似乎有些凝固。抬头看了一眼大宝，大宝正看着对面的窗户，神情不像往日那样活泼，甚至有些木然，悠悠地说，“我感觉窗户在我面前抖动。”

怕我们听不懂，大宝接着又说，“就是我的脑袋没动，眼睛也没动，但我感觉窗户在晃来晃去。”

大宝常有些奇思怪想乃至奇言妙语，而且也从不瞒着我们，因此对于她的话，我们也不怎么在意。我开玩笑地说，那可能是因为地震了。

大宝又说：“爸爸，生的反义词是什么？”

我想也没想，就说，“熟啊。”

大宝说，“爸爸，看来你是个吃货，也是个乐观的人。一般人都会说‘死’。还有，一般人刚才会觉得我生病了，但你却说是地震了，所以你确实是个乐观的人。”

话说到这里，我再怎么迟钝，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尬聊”。当然，即使是尬聊，也总比一声不吭埋头吃饭要好。我对“食不言、寝不语”这一套一向不怎么在意，也就没有这样要求两个孩子。在我看来，只有郁闷的时候才会“食不言”，“寝不语”的情况也一样。

看出来大宝状态不怎么好，我就对她说，吃完饭你陪爸爸走走吧，我们去买你喜欢吃的冰激凌。我一直相信，走路对调整人的状态具有很大的作用，如果你走了一段之后还没有调整过来，那就继续往前走，往后退也可以。关键是让自己动起来，不要停在原地。位移是重要的。

其实我并非对造成大宝不佳状态的原因一无所知。临近期末，大家都在复习，作业量也猛增。平时没什么声音的家长群，这两天非常热闹，半夜三更还有人在说话，基本上都是吐槽作业一能完成作业，除了周末，很少把作业带到家里来，但这两天，居然也有需要到家才能完成的作业了。

“爸爸，其实我现在接近于‘卷王’”。饭后散步的路上，空气有些凛冽，听到大宝这句话，我差点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卷吗？爸爸看不出来，我觉得你还好吧，不卷，就是写作业比较勤快。但你现在学会了自己找书看、做笔记，这挺好的，这不是卷，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习惯。”

大宝说，“但我们班里有更卷的，跟他们相比，我只能说是‘准卷王’”。

“别给自己贴标签，别给别人贴标签，也别把别人给你贴的标签当回事。还有，你现在才四年级，还没到卷的时候。还有，我和你妈妈可从来没让你去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不要太累，也不要太争强好胜。我们之前聊过，有一句话，叫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嘛！”

“爸爸，这个我记得的。”大宝坦承，所谓卷，99.9%来自于自我驱动，或者说同伴压力，另外的0.1%，可能来自老师的期许。老师的期许，既是一种信任，有时也会变成一种重压。

这是与我们截然不同的一代。或许是性格，或许是家庭，也或者是时代和社会大环境的因素，我像大宝这么点年纪时，从来不知压力为何物，尤其不知道学习的压力、考试的压力，唯有调皮捣蛋时那句“明天让你爸爸来一趟学校”是实实在在的压力。作业不算多，考试来了就考，考完扔过拉倒，1980年代的童年，大抵如此。

不能以昨日之我，代入今日之儿童。如果孩子感受到压力，作为家长，决不能视而不见，也不能火上浇油。首先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们减压。实际上，如果孩子愿意在你面前说出所面临的具体压力，这压力也就减轻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各人有各人的减法。总之，屋里那个不速之客，总是要把它赶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