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索观欧亚·年终特辑｜2023年，俄罗斯外交多方突围

2023年末，持续近700天的俄乌冲突依然延宕，战争的硝烟尚未在欧亚大陆散去，前线战事胶着，双方陷入持久战、消耗战。然而美国《华盛顿邮报》和法国《巴黎人报》等多家媒体却将普京称为“年度赢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基辅反攻陷入停滞，美欧等西方国家对乌克兰的支持和关注正在减弱，而具有韧性的俄罗斯经济开始适应制裁下的“新常态”……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外交战线上，俄罗斯努力打破西方孤立局面，积极强化与周边国家和非西方国家的联系，在困境中得以突围。

当地时间2023年12月1日，北马其顿斯科普里，欧安组织外长理事会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出席新闻发布会。    本文图片 视觉中国

不放弃对话，西方阵营有所分化  

2023年初，俄罗斯出台了外交纲领性文件——新版《外交政策构想》，文件中强调，“俄不认为自己是西方的敌人，愿意在主权平等和尊重彼此利益的原则下开展对话与合作”。尽管俄乌冲突和平曙光难现，西方制裁甚至还在不断加码，但与西方恢复对话、为俄罗斯创造良好外部环境一直是俄罗斯外交努力的方向。

去年11月30日，俄外长拉夫罗夫出席了在北马其顿举行的欧安组织外长理事会会议。自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他罕见地出现在欧洲国家尤其是北约国家。尽管乌克兰、波罗的海三国等国家外长拒绝出席，但俄罗斯代表团顺利参会本身就是对北约和西方封锁的“突围”，这也表明欧洲内部多国主张缓和与俄关系、希望与俄恢复一定程度的对话。会上，匈牙利外长西雅尔多还呼吁停止向乌克兰供应武器，以谈判解决俄乌冲突。

此外，近期欧洲多国领导层更迭，也使西方反俄阵营内部有所分化，如斯洛伐克新政府表示不支持对俄罗斯的制裁措施，还宣布将终止对乌克兰的军事支持；波兰原反对党联盟上台，新政府更加关注国内问题，对国际事务的关注相对较少，这也会减弱波兰对乌克兰的支持。

当地时间2023年12月27日，俄罗斯莫斯科，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莫斯科会见到访的印度外长苏杰生。普京在会见中表示，俄印关系仍在稳步发展，双边贸易额稳定增长，主要涉及石油、石油产品和煤炭等能源贸易。

加速“向东看”，中印是外交重点

历史上，融入西方一直是俄罗斯民族孜孜以求的夙愿，然而2022年成为了俄罗斯与西方关系不可逆转的转折点。俄罗斯精英阶层不再对西方心存幻想，积极调整对外政策，加速“向东看”步伐。而在东方国家中，中国和印度被俄罗斯视作外交重点。

俄新版《外交政策构想》明确指出，将进一步加强与中国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发展各领域的互利合作，在国际舞台上相互支持。2023年3月，习近平主席应邀访俄；10月普京总统来华出席第三届“一带一路”高峰论坛；5月俄总理米舒斯京率3位副总理、5位部长和500人商业代表团到访上海；12月米舒斯京再度访华，参加中俄总理定期会晤。

中俄之间高频度的高层互访也再度印证了中国是俄罗斯外交的重要方向。在元首外交的政治引领下，两国不断深化政治互信，加强战略协作，推动经贸、能源、人文、安全等各领域合作走深走实。2023年1月至11月，中俄双边贸易额已经突破2000亿美元，提前完成了既定目标，中俄经贸合作潜力正不断释放。

印度也是俄罗斯“向东看”的方向之一。早在苏联时期，苏印两国就在军事领域有紧密合作。当前印度军工产业依然对俄罗斯武器需求较大。俄罗斯将印度视为“特殊特惠战略伙伴”，拥有大国梦的印度在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道路上也需要俄罗斯的支持。近年来两国也加强了经贸领域合作，今年俄印双边经贸额也实现了创纪录的500多亿美元。

当地时间2023年12月6日，沙特利雅得，俄罗斯总统普京和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在利雅得出席会谈前的欢迎仪式。

闪电式出访中东，再现大国影响力

2023年10月，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这不仅使国际社会对俄乌冲突的关注度降低、使西方国家对乌克兰的支持度减弱，还在某种程度上给俄罗斯提供了外交契机。

美国支持以色列与哈马斯战争，这就将阿拉伯国家推到了俄罗斯一边。俄罗斯在联合国安理会提出的关于以色列和加沙地带周边局势决议草案得到了阿拉伯国家的支持。阿拉伯国家联盟秘书长、伊拉克总理等还相继访问莫斯科，寻求俄罗斯对巴勒斯坦的支持。

去年12月6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出访中东国家阿联酋和沙特，分别与两国元首会晤。随后7日在莫斯科与到访的伊朗总统莱希举行会晤。出访期间，普京受到了高规格礼遇。俄方甚至还得到了特别许可，由战机挂载实弹，全程为总统专机保驾护航。

作为能源出口大国，俄罗斯与沙特等石油输出国组织在“欧佩克+”机制下沟通协调原油产量，巩固其在国际能源市场的地位。同时，俄罗斯与中东国家加强了经贸往来，与伊朗深化了军事合作，就中东地区热点问题与相关国家沟通，通过一系列举措继续在中东地区发挥大国影响力。

当地时间2023年7月29日，俄罗斯圣彼得堡，第二届俄罗斯－非洲峰会暨经济和人道主义论坛举行，民众观看俄罗斯国防出口公司展示的无人驾驶飞行器“猎户座E”。

举办俄非峰会，广泛团结“全球南方”国家

历史上，苏联积极支持非洲国家的反殖民斗争，与非洲国家之间有着传统友谊。非洲国家历来反对西方霸权主义，因此在俄乌冲突中立场相对中立。此外，非洲也是俄罗斯最具增长潜力的出口市场，尤其在农产品、化肥等方面需求较大。

近年来随着与西方关系不断恶化，俄罗斯加大了对非洲的外交工作力度。2019年俄罗斯在索契举办了首届俄非峰会，还免去了非洲200亿美元债务。2023年7月，俄罗斯在圣彼得堡再度举办俄非峰会，尽管会前美国等西方国家意图施压阻挠，仍有十多个非洲国家派出高级别代表团参会，49个国家派代表参会。会上，俄罗斯与非洲各国讨论粮食和化肥供应问题，还提出将捐赠粮食给非洲国家。除粮食问题外，俄罗斯还与非洲国家就深化其它领域合作达成共识。总之，俄罗斯将非洲国家视为构建新型国际秩序的重要环节，以主动加强与非洲国家关系来回应西方的战略围堵。

当地时间2023年12月26日，俄罗斯圣彼得堡，独联体国家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开幕。

凝聚周边国家，试图强化“后苏联空间”向心力

综观普京2023年先后出访的六个国家——吉尔吉斯斯坦、中国、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沙特、阿联酋，其中后苏联空间的国家就占了一半。毕竟，独联体国家始终是俄罗斯外交的优先方向。

俄罗斯致力于通过独联体、欧亚经济联盟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等平台加强“后苏联空间”向心力，凝聚周边国家；通过深化俄白一体化与盟友白俄罗斯的关系；通过经贸投资、地区安全、劳工移民、人文影响力等巩固与中亚国家关系；通过斡旋对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同时施加影响。

然而，后苏联空间一直以来也是西方国家与俄罗斯开展大国博弈的“前沿阵地”。在这一区域，俄罗斯的外交努力并未实现应有的效果，相反各方面局势朝着不利于俄罗斯的方向发展：法国总统马克龙等西方国家领导人陆续到访中亚国家，俄罗斯传统影响力正逐步减弱；亚美尼亚指责俄罗斯和集安组织在军事上未能给予其应有的帮助，逐渐靠近西方；摩尔多瓦加入了欧盟对俄制裁……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俄罗斯和西方还将在这一地区不断角力。

俄罗斯外交素来长袖善舞。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罗斯外交一度失去了固有的积极和活跃。2023年，当俄乌冲突进入持久战，俄罗斯外交开始恢复往日的活力，致力于重塑大国影响力、构建新型国际秩序。俄罗斯还高度重视非西方主导的国际组织和国际对话平台，积极推动金砖国家机制、上海合作组织等的发展。2024年俄罗斯成为金砖国家轮值主席国，10月将于俄罗斯举办的峰会上，金砖国家将迎来新成员国。这也将成为2024年俄罗斯开展主场外交的重要契机。

（郑洁岚，上海外国语大学俄罗斯东欧中亚学院/俄罗斯研究中心讲师）

“西索观欧亚”是教育部、上海市和上海外国语大学（SISU，即“西索”）共建，并由上海外国语大学负责运营的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俄罗斯-欧亚研究团队的集体专栏，坚持以多语种为前提、多学科交叉融合为方法，提供有关俄罗斯、东欧和中亚的可信可靠的在地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