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表白墙：校园助手or戾气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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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墙是一类特殊的校园自媒体，它们依托社交媒体平台，或将校名融入ID，或将校徽融入头像，与特定学校高度绑定。

它们往往以校园服务平台自居，为表白交友、寻找失物、答疑求助等需求提供平台，以其灵活便捷的服务持续吸纳用户。而另一面，表白墙又是学生表达意见和观点的一块“自留地”，提供了一个不被严格监管、可以匿名发声的空间。

摇摆于明暗之间的表白墙，本质上仍然是自媒体，它们深度参与校园生活，而又游离在学校监管之外。在享受便利的同时，我们也需要警惕表白墙成为青春校园里的戾气温床。

记者丨刘日新 康中红 赵文星 汪思彤 李锦莹

编辑丨鱼仔

校园表白墙上的“表白”似乎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层出不穷的“开盒”和“挂人”内容。

在中央网信办印发的《关于开展“清朗·网络戾气整治”专项行动的通知》中，“网络厕所”“开盒挂人”行为是重点打击的对象之一。具体来说，包括创建专门的BOT账号、贴吧、话题、群组等，通过匿名投稿、隔空喊话等方式，接收并发布针对特定群体或个人的嘲讽讥笑、恶意评价、诅咒谩骂信息，或以揭露、批评等名义恶意“开盒”“挂人”，公开他人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码、家庭住址、工作单位、个人照片、社交账号等个人隐私信息，煽动网民攻击谩骂。

一个多月前，河南工学院曾处分私自运营学校账号的在校商户，并发布声明表示，未获学校授权的校内“表白墙”等自媒体账号，均应关停不得运营。随后，#高校呼吁不应利用表白墙肆意发泄、#大学表白墙被曝充斥偷拍照片等相关词条冲上热搜，并引发热议。

凭借表白、交友、吐槽等投稿内容流行起来的“表白墙”，为何会成为滋生网络戾气的温床？

“我被挂了”

小雨绵绵的上午课间，小梁急匆匆赶往宿舍取忘带的课本，顺路从楼下外卖柜里拿走了“自己的”芋泥球。

▲小梁拿错甜品的位置。 受访者供图

当天晚上，小梁发现自己被挂在了表白墙上。投稿人称她为“小偷”，说她“不要脸”、“人品差劲”。

原来，小梁上午拿外卖时，没有仔细核对订单号。当天下午，收到甜品店老板信息时，她才发现自己错拿了他人的外卖。小梁第一时间拿着还未开封的芋泥球送还，并向甜品店学姐及被拿错甜品的同学道歉，但没能取得二人的谅解。二人在校园表白墙上攻击小梁的人品和外貌，辱骂小梁的对象，甚至人肉小梁的家庭住址。

▲卖甜品学姐在朋友圈发布威胁小梁的朋友圈截图

小梁所在的学校有不少于5个表白墙账号，她被挂在“xx小海豚”和“校园君1”上。仅一下午的时间，有关小梁的内容就聚集起超过100条评论，成为当时表白墙上最热的内容。

“你要是再不道歉，我就把你的个人信息贴到你们宿舍楼的电梯里，让大家都看看你这个‘小偷’。”“梁xx，你喜欢偷哪个楼的外卖，我来避雷一下。”“这么喜欢偷，要不然姐姐请你吃一顿饭好了。”一句句刺耳的话出现在小梁面前，她很委屈愤怒，却又无力辩解。

“墙，厚码”

“厚码”“匿了”是校园表白墙投稿者常用的“黑话”。这意味着要求表白墙运营者在截图、转发投稿者言论的时候，将投稿者的头像、昵称等可能暴露身份的信息排除在外。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定的怨气”，江西某高校大一学生小胡也曾在校园表白墙上发布过“挂人”的帖子，她认为表白墙具有匿名性，发布和删除帖子都很方便，“是宣泄戾气的最好场所”。网络的匿名性，使得表白墙的投稿者可以躲在暗处，而被挂的人则会被围观的目光明晃晃地照亮。

被放在众人目光下炙烤的小梁，开始在表白墙上搜索有关自己的帖子，一个一个地去反驳躲在账号背后发表的不实言论，还听从辅导员的建议写下了一份“不会再拿错外卖”的保证书。

但道歉和辩解在来势汹汹的网络舆论面前显得十分无力，还是有越来越多不明真相的网民也相继加入“骂战”当中。慢慢地，小梁的“小偷”称号广泛传开。

越来越多的骂声把小梁压得喘不过气，那段时间的她既焦虑又恐慌，不止一次地跟室友吐露：“我真的特别担心不认识的人对我的看法，还有他们背后的评价。”

但小梁担忧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帖子发布两三天后，小梁一位朋友的室友看了表白墙，劝她不要再跟小梁来往。

“躲在墙后面不明真相就指指点点的那些人都是胆小鬼。”小梁说。

“实话说我们就是靠这个博眼球”

近些年来，高校表白墙的用户数量越来越庞大，甚至逐渐在校园中形成了一种“公开的威信”，这让运营者们产生成就感。但将心比心，他们也害怕公开发布的“挂人吐槽”的投稿会给他人造成伤害。

大大小小的表白墙，或将校名融入ID，或将校徽融入头像，在与特定学校高度绑定，深度参与校园生活的同时，又游离于学校的管理之外。河南工学院就曾处分私自运营学校账号的在校商户，并发布声明表示，未获学校授权的校内“表白墙”等自媒体账号，均应关停不得运营。

许多高校的表白墙都属于自媒体性质，运营管理人员普遍招募自大二、大三的本校学生。长春某高校表白墙运营者小王介绍说，表白墙主要是向公众分享用户自主投稿的内容，其中“求助”和“吐槽”是投稿来信中最常见的两个板块。

对于挂人吐槽的话题，“我们的心情也很复杂”，运营者小王说，一方面这些内容肯定能吸引一波流量，但同时也有一定的风险，掀起的舆论风波过大，账号可能会被封掉。

大多数情况，表白墙还是会向流量屈服。“表白墙的管理是一个盲区”，拥有表白墙丰富运营经历的小安也表示，做表白墙也是为了自己能盈利，我们都是通过一些“引战”言论来博点击量和眼球。

“实话说我们就是靠这个博眼球”，小王说她们会建议投稿者不要指名道姓，对于“不太严重”的内容，她们还是会发出来，并视情况收取一定费用。

“但是只要他们在投稿时附赠一定费用，不管是关于什么样的话题，我们都会帮他发出来”，小王回忆起从前运营表白墙的经历时补充道。

小梁曾在深夜被表白墙上的威胁话语惊醒，走在学校里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小梁怀疑自己，“真的犯了很严重的错吗？”“即使主动道歉解开误会也难以消除他人对她的评价吗？”

秋去冬来，小梁受伤的心正在慢慢痊愈。她认为，每个人都可能会犯错，如果真的是自己有错并且认识到了，改过来就好了，不应该被挂在表白墙上以示众人。

三个星期后，小梁发现宿舍楼下的甜品外卖似乎少了许多，表白墙上有关“小梁是小偷”的内容和评论也慢慢被新的帖子冲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