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满天的霓虹灯、地毯厚的烟花纸，去《繁花》背后的黄河路旧时光走一走

《繁花》中的黄河路。图源：“《繁花》主创揭密黄河路传奇故事”视频

“吃晚饭基本都在黄河路，黄河路当年饭店云集，是谈生意的风水宝地。”

近日，改编自金宇澄同名小说的电视连续剧《繁花》开播，引发热议。故事的重要场景——上海黄河路，也由此进入大众视野。影视剧里的黄河路，车水马路，霓虹灯箱肩挨肩，灯红酒绿中，书写无数一夜暴富的传奇故事。

站在现在讲现实中黄河路的门道，或许不好讲。演员唐嫣在《繁花》映前观剧会说到黄河路时，坦言自己小时候基本没去过，这不奇怪。“黄河路不是上海人的乡愁。”《繁花》开播后的一天，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影视行业从业者林航特地跑到黄河路看，“但那时候，它是上海人的面子。”

据介绍，《繁花》在经过海量考据的基础上，1:1复原搭建了200多米的黄河路。不少人惊呼“印象里的黄河路回来了”，也有不少人觉得它似乎华丽得不像那时的上海。真实的黄河路究竟是什么样，留给了人们怎样的印象？12月28日，在《繁花》开播一天后，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去实地走了走、聊了聊。

现实中上世纪90年代的上海黄河路。 图源：“魔都一瞬”视频

12月28日，黄河路。 澎湃新闻记者 邹佳雯 图

20世纪末，随着改革开放浪潮的推动，上海饮食业发展尤为迅猛，催生了包括乍浦路、黄河路等在内的美食街。“黄河路美食街灯火通明，当时上海的美食街，因为生意天天火爆，每家饭店几乎都要提前半个多月定位，一到春节就更是一位难求。”专题片《上海故事》中介绍，在这条755米长的小马路上，最多的时候开了近百家饭店。大香港、金八仙、来天华、笠笠、大上海、粤味馆、苔圣园……这些名气响亮的名字，连带着各自的大菜，令很多老上海的饕客至今难忘。

如今再走入这条马路，最打眼的或许是路口等着买国际饭店蝴蝶酥的人流。这里每日排的队伍，能从黄河路打个弯到南京西路去。而在20世纪90年代，这个路口就是立着“黄河路美食休闲街”牌子的地方。从这里开始，穿过去就是另一个世界。

“黄河路是我们上海人很自豪的地方。”曹爷叔已经退休，在排队买蝴蝶酥的队伍里和人“嘎讪胡”：“这里原来很豪华、气派。你只要说是在黄河路买的东西，说出去人家服服帖帖，因为牌子响。”曹爷叔回忆，上世纪90年代的黄河路极为兴旺，经常要闹到下半夜两三点钟才“消停”。不仅有谈生意的人，也有从南京西路、牛庄路、浙江路的影剧院，包括远点的美琪、兰心大剧院散场的观众们。这些人看完剧，也会来吃夜宵，“适适意意（舒舒服服）”。

苔圣园1993年在黄河路开业时。图源：“《繁花》主创揭密黄河路传奇故事”视频

往里走，在黄河路和凤阳路路口，电视剧重要的场景“至真园”仿佛来到眼前。“《繁花》里的至真园，相当于是借鉴了黄河路现实中1993年开业的苔圣园。我们的总经理这次也帮《繁花》剧组还原了很多上世纪90年代的黄河路美食。”黄河路苔圣园店长陈宗余自豪地向记者介绍。

12月28日，苔圣园。澎湃新闻记者 邹佳雯 图

“电视里至真园开张时，我就在旁边看。乐队、烟花，炮仗，这个情景，当年苔圣园开张就像这个样子。”苔圣园酒家总经理祁文是《繁花》中黄河路部分的顾问，“黄河路在90年代，全都爆满，生意好得不得了……当时全国做生意都刚起步，如果要谈生意，都是要在饭桌上谈成的。”

黄河路粤味馆厨师长丁毓明介绍，当时人们到黄河路上来，会认为是一件体现自己身价的事情。与此同时，当年黄河路上新店开的时候，基本都会请香港明星来剪彩。

陈宗余和朋友，20世纪90年代在黄河路。澎湃新闻记者 邹佳雯 翻拍

1995年，20岁的陈宗余开始在苔圣园做事，那时大家叫她“小四川”，一晃近三十年，当年的盛况她仍记忆犹新。繁华，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她用三个词来形容这个地方。

“天天没有日夜。早上十点开门，夜宵大家一路吃到早上六七点钟都有。晚上翻台，一个台子翻个三四遍甚至四五遍。以前的美食街，白天还好一点，晚上人密集得不得了，出租车一路排满整条黄河路。”陈宗余说，“霓虹灯箱整条街都是，一家比一家招牌大，把街的‘顶’都撑满掉了。”

现实中上世纪90年代的上海黄河路，灯牌林立。图源：“魔都一瞬”视频

美食更是黄河路值得谈论的，粤菜、本帮菜、创新菜，黄河路满足了人们的各种吃口。“‘炝虾’、醉虾、醉蟹，很多外国人也感兴趣。黄河路的椒盐大王蛇，要香，肉不能老，一条蛇五六斤甚至七八斤。那时有个大老板住在体育宾馆，一个礼拜六天都在我们这儿吃，大王蛇是他包掉的，当时流行大王蛇。”陈宗余说。丁毓明补充道，“帝王蟹、象拔蚌、澳龙、东星斑，也是餐桌上必须要有的。”

《繁花》中的黄河路设计图。图源：“《繁花》主创揭密黄河路传奇故事”视频

过年的盛况，更是空前。陈宗余记得，原先年三十饭店是不做年夜饭的，烟花炮仗各家一轮轮放过来，放几个钟头，一家放得比一家响，整条街走不动道，“烟花纸堆得有地毯那么厚。”

12月28日，黄河路。澎湃新闻记者 邹佳雯 图

随着城市发展，上海的特色餐饮地图呈多点发展样态，人们的用餐习惯也发生了改变。如今的黄河路，留下的老店不剩几家，“撑满天”的霓虹灯箱也不复存在，但汤包馆、羊肉汤、葱油饼店等小店依然林立。而随着《繁花》的热播，社交平台上也开始出现大量打卡黄河路的帖子。粤味馆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在开播隔日，他们就迎来了几名来打卡的游客。

12月28日，林航在黄河路“扫街”。澎湃新闻记者 邹佳雯 图

1981年出生的林航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第一时间看完4集《繁花》后，12月28日，他背着相机来到黄河路。林航坦言，小时候来黄河路的机会不算多，但这条街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奢华的美食一条街，也是高度浓缩了上海时代特征的一条街，“努力拼搏的人、先抓住机遇的人汇聚于此。调用王家卫导演《一代宗师》里的一句话，‘一般人看是个销魂处，反过来看，它是一片英雄地’。”

导演王家卫在《繁花》采访中说：“也许观众在看我们剧的时候，会认为某些场面太过繁华，那是因为我们要还原的是当时人们的感受。”林航特地看了沪语版的《繁花》，在他看来，影片提供了一种独特的沪上场景与生态，令他怀念、激动、感怀，“虽然那时候年纪小，但好像那样的影像，是印在脑海当中的。”

粤味馆在黄河路开业时。受访者 供图

丁毓明介绍，《繁花》剧组前期在粤味馆的后厨进行了大量的调研，也将他们的菜谱拿去研究。《繁花》上映后，粤味馆上下很是激动，将在饭店滚动播放这部电视剧。“也希望这部电视剧，能重新将大家吸引到黄河路。”

看到《繁花》播出，陈宗余也激动万分。她透露，苔圣园饭店也将于近期特别推出“繁花”套餐，复刻90年代的经典菜品，“有些原材料，要重新去准备，希望让大家回忆到90年代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