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三十年前的上海滩，炒股有多疯

编者按：这里是一个怀旧剧场。

近日，《繁花》开播，剧中人人炒股的一幕令人印象深刻。

《繁花》截图，阿宝抢购股票认购证。

这股疯劲儿，不禁让人想起1994年内地和香港合拍的电影《股疯》。

这部由潘虹和刘青云主演的老片，以轻喜剧的方式呈现了1990年代全民炒股的风潮。

片头是几个卡通小人儿被一张百元大钞压得喘不过气的画面，幽默尽显。

潘虹饰演的公交车售票员莉莉，是一个小弄堂里的家庭主妇，穿着睡衣倒马桶，跟邻居为了偷水掐架，彻头彻尾的小市民。

她的老公是个收入平平却有股知识分子清高的设计师（王华英饰演），“单位里的教授都知道放下架子去卖茶叶蛋了”，他却画着图纸、拿着木尺，守着几百块工资的工作不放。

莉莉的心愿很简单：从牙缝里省出钱，搬出贫民区，用上抽水马桶。“贫民窟”里的阿婆跟她一样，3个月只用1度电。

而刘青云饰演的香港人阿伦因赚钱忽略女友，结果被甩，他特地赶到上海来“箍煲”，试图挽回女票。

一个连出租车钱都要赖账的上海掮客三宝（王汝刚饰演）搭上了刘青云。在三宝眼里，上海遍地是不宰白不宰的“葱头”。

当时的上海，陷入了人人炒股，不炒不爽的怪圈之中，证券交易所附近的路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莉莉家隔壁的阿婆也学人炒股，买“没毛的猪”——珠（猪）光房产，赚了钱就高兴地晕过去。

在三宝的推荐下，阿伦选择了上海滩来钱最快的行业——炒股。当时香港尚未回归，阿伦要在上海炒股，得找人排队买认购证，就在三宝的穿针引线中，莉莉和阿伦搭上了。

片子里处处透露着上海人的精明：阿伦给三宝每人100块，三宝给莉莉60块，莉莉再分摊到每个排队的邻居40块。

排一晚上，20个人，400块就到手了，跟自己卖一个月的车票差不多。莉莉的算盘打得很得意。于是她顾不上要出差的老公，要上学的女儿，拎着躺椅就去上海证券交易所门口夜排了。

有趣的是，她连老公出差要用的草纸，都“精准”算计到只给他六张半。真是抠门抠到尽。

20人组成的夜排小分队声势颇为浩大：单位给报销的蜂王浆，满满一桌夜宵，莉莉边打哈欠边织毛衣，第二天早上哑巴邻居还送来了烧饼豆浆。

顾不上刷牙洗脸，狼吞虎咽，用莉莉老公的话说，“像个女土匪”。

想到一些为爱豆不惜旷课旷工也要夜排应援的铁杆粉丝。

只不过，人家追的是星，莉莉追的是钱。半张草纸也要省的钱。后来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排了一晚买回的认购证，人家分分钟赚了几十万。

莉莉自然是心有不甘，继续勾搭阿伦。阿伦看上了莉莉家的“黄金看台位”，从阁楼一眼就能望到交易所门口的大屏幕。

租房、讨价还价，一来二去，阿伦甩了三宝，跟莉莉组成了一个team。

有个细节要解释下，当时香港尚未回归，阿伦无法以香港人的身份进入大户室，只能依靠莉莉的身份证跟着混进去。而莉莉没有经验，也需要“跟个师父”，算是互惠互利的team。

阿伦带她进入刘姥姥模式。

下馆子吃鱼翅——学阿伦剔牙，却被女儿吐槽不伦不类。

买新衣——被柜姐议论她不知如何勾搭上了“马来西亚富商”。

贫民窟的邻居们也看着眼红，成立了“炒股委员会”，让莉莉牵头，领着小伙伴们走捷径发家致富。

赚了第一桶金的莉莉无比风骚地和阿伦唱K——选的曲子还是《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这样的亲密，自然会让家中发霉长草的老公心生嫉妒。

于是陷入琼瑶式的撕X大战，砸结婚照、跟踪，台词也是一句句言情大戏。

“你不走，我走！”

“你怎么不把女儿卖掉炒股票啊！”

感觉下一秒就要丢出那句“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了。

于是，莉莉和阿伦去和平饭店跳舞、谈心——刘青云的舞姿甚是逗比。

却能被潘虹一句话戳到心坎里。

虽然赚了点钱，家却散了，心也空了，晚晚噩梦缠身。何苦呢？

阿伦也是，想跟女友复合，却在一次次等待和错过中，耗尽了对方的耐心。

苦守着最后一点面子，拉不下脸解释，我只不过是去给你买戒指了。

苦苦寻笑人，必有可悲处。（好想帮阿伦唱一曲：我不是真正的快乐，我的笑只是我穿的保护色。）

当年看这个片子，觉得莉莉和阿伦如果凑成一对也是不错，现在回想，他俩也只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革命情谊罢了。真要硬凑在一起，反而成了狗血四角恋出轨伦理剧。

片子的高潮在股价暴跌的那一天，莉莉在斩仓补仓之间犹豫不决，阿伦又去跟女友的老板打了一架，无暇送来后续资金，50万一眨眼全没了。

女儿发烧、老太太晕倒，老公拿着朋友的20万装修费炒股全赔了。

炒股真是上个夜校速成班就能变大师的行业吗？那教授们早就发了，还需要来上课赚钱吗？

与所有炒股失败倾家荡产的影视剧情节一样，他毫无悬念地选择了跳楼自杀。

这段是本片笔者最欣赏刘青云演技的片段。“失业失恋没身份。你不该跳楼，我才该。”

与《繁花》类似的一点是，《股疯》的导演，是另一位同样来自香港的导演李国立。

你说他是香港导演吧，他把上海拍得那么接地气，你说他不是吧，他又把港人当年的身份尴尬三言两语切到观众心坎里。

《股疯》的最后，自然是大团圆结局，喜剧的必然要素：阿伦的女友回心转意，莉莉的老公也不再寻死觅活。贫民窟的大伙儿分了阿伦剩下那120万，莉莉一家搬到了浦东新区。

结尾处算是神预测：三宝忽悠的下一个“葱头”——巴西来上海投资房地产的表叔出场了。谁能想到，将近30年后的今天，买房和炒股仍然是个“救我还是救你妈妈”的世纪难题？

不得不说，这是一部没什么成本、特技，纯凭演技和剧本做出来的好片子。

2024年将至，大伙儿对炒股的热衷，似乎从未消失过。可我们却难以判断，现实中的阿伦和莉莉，能否全身而退，欢喜大结局。

入市需谨慎，说说容易，做到，难。

《繁花》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