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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1月22日,星期一
原创 RH 新星出版社
徒步?
徒步
一个人?
一个人。
这是克里斯蒂安娜·霍夫曼重走那年父亲逃亡之路途中最常被问到的问题。
想要看懂这张逃亡路线,我们要从她父亲的故乡玫瑰谷所属的西里西亚,这个地处三国交界、一直被各国所争夺的地区说起。
在依次经历了皮亚斯特王朝、波西米亚王国、奥地利、普鲁士、德意志帝国和奥匈帝国的统治后,20世纪初,西里西亚面临着这样的境遇:它的大部分区域在德国,但因为历史上曾属波兰,最终这里成为德意志民族和波兰民族的争夺地。
四十多年后,即1945年初,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夜,西里西亚再次面临窘境,历史又一次重演——随着雅尔塔体系的筹备与建立,这个奥得—尼斯河以东的区域是继续属于德意志,还是划归波兰,作为对波兰失去东部领土的补偿?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着的人们,又该何去何从?
西里西亚,再次成为世界局势的创疤,这里的人们,再次像瓶子里的水,被灌装,被驱逐,走向逃亡。
这便是本书的历史坐标。
最终,德军从波兰撤退,西里西亚的绝大部分地区重回波兰,而住在此地的德国百姓被迫撤回西欧,失去了自己本以为是家园的地方。1月22日,克里斯蒂安娜的父亲九岁,与家人一起踏上了逃亡之路,家族历史与命运从此被彻底改变,一切在归零后重启。
75年后,作为女儿,克里斯蒂安娜渴望回到痛苦的根源,直面悲伤,从而摆脱父辈经历的诅咒。她选择重新踏上父亲走过的逃亡之路,用双脚丈量550公里;她将沿途的见闻与感触记录,写下了这本《我们遗忘的一切:重走父亲逃亡之路》。
“祖籍、籍贯无关紧要,这是你们传达给我的信息,我也就这样接受了。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这种闭口不谈本身就隐含着另一种信息。”
逃亡带来的创伤并不需要亲历,因为放眼望去,她家族的过去就像是碎片,消散在各地。
曾祖母和爷爷的兄弟在1945年逃亡后失踪。
爷爷直到终战之日都在部队中服役。
奶奶被迫成为强制劳工,在不见天日的隧道工作。
叔叔身受重伤,双目失明,至今死因不清。
……
战争让克里斯蒂安娜的家族像豆子一样被撒了出去。饥饿、繁重的工作、不见天日的黑暗一起袭来,父亲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却选择在未来的日子里对凄惨的过往只字不提。
因为,逃避是时有发生的事——且常因为耻辱感而被压抑下去;逃避往往会变成诅咒——且长久地影响着人们无法摆脱。
许久之后克里斯蒂安娜终于明白了那种无法言状的奇怪之处,其实是那一代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黑暗影子,而这阴影的来处便是那段谁都不愿提及的惨痛历史。她深知,父亲活过了那次逃亡,他灵魂中某些生气勃勃的东西也自此消失不见。而她的整个家族,始终因为强烈的痛苦而选择逃避回忆。
战争带来的痛苦从来都不止亲自经历它的人,而是会延续到两代,甚至三代人后。上一辈的逃亡记忆根植于幼年的克里斯蒂安娜的脑海之中,她重复做着仓促逃亡与流离失所的梦,在梦里无数次涉过那片风雪交加的荒野,尝遍父辈不敢有的思乡之情。幼年的她总是追寻着禁忌的问题,在陌生的国度里寻找家乡的根。
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不敢回首的那段日子仿佛被永远地从家族的历史上抹去了,她从未见过代代相传,让人联想到美丽故乡的老照片、老物件。经历过那段痛苦岁月的人们,仿佛都患上了同样的“失忆症”,选择将与其相关的经历尘封,紧紧地锁在记忆最深处的角落里,盼着可以永不再提及。
一路走来,她在冰雹、沼泽和暴风雨中奋力前行,她坐在教堂、厨房和客厅里与他人对话。途中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对于这段历史,有人怜悯,有人嘲讽,也有人充满怨恨。她发现历史似乎此刻也依然在重复上演,什么都没有过去,一切依然在那里,而历史的真相始终模棱两可、自相矛盾。
但她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这趟“寻根之旅”影响着途中萍水相逢的人,对祖辈事迹的追寻也唤起了他们心里沉睡的苦痛记忆。
玫瑰谷七十八号的老妇人斯塔西娅说:
“我们不得不留在了这里。耕田,播种,烤面包。后来就习惯啦。我们必须满意,没有别的选择。”
——即使已经居住数十年,她也依然认为自己只是过客。
留宿过村庄的格蒂说:
“后来有机会离开捷克的时候,我的父亲已经不再想离开了。那些逃到德国的人过得也不怎么样,一切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毕竟是难民,是外乡人。”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和父亲一起走过村庄的情景,尽管她从未在那里生活过,但是陌生的故乡始终在她心中。
她们的过往使克里斯蒂安娜更加确信逃亡带来的影响就像诅咒,绵延数十年才会慢慢散去,因为自己便是如此,在父亲身上看到的更是如此。
“年事渐长,你开朗、乐观的背后的悲观主义愈发浓重与彻底。你总是温和地评判他人,却从根本上持怀疑的态度。你从不心存幻想,你的思考中总隐伏着那个最坏的变数。你总是看到事情积极的一面,却提防着最糟糕情形的发生。当然,即使考虑到最糟糕的变数,你依旧泰然自若。你明白,最糟糕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因为你已经亲身经历过这样的变故了。”
和途中遇到的那些人相似,逃亡后的父亲生活中也充满了无数不得不接受的事情。克里斯蒂安娜将父亲乐观外表下的另一面形容为“裹挟在浅色琥珀中的黑蜘蛛”,某一天它猝不及防地降临,让父亲在临近生命终点时顷刻之间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因为经历过那般至暗时刻的人们,或许已无法被再次照亮,他们早已失去治愈一切的力量,从魂牵梦萦的故乡被永远放逐。
她讲述着这段旅程中的种种经历,穿插着父亲一生的故事,从流亡的开始到生命的尽头,时空交错,一步一步地记录着战火纷飞的年代为中欧带来的历史损伤。
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就好像身处21世纪的我们也还在目睹甚至经历着新的战争。它充满破坏、死亡与痛苦,而逃亡有时是仅存的机会。战争带来如此之多的流离失所者,他们想要到达目的地很难,在陌生之地拼命扎根令他们举步维艰。与此同时,又是新一代的难民儿女,从此失去了故乡的记忆。
14000000无名之人,构成了这段悲痛的历史。
在扉页,克里斯蒂安娜将这本书“献给父亲”。她与父亲对话、与亲历者对话、与自己对话,亲密倾诉的辛酸语气与路上经历的真实叙述交替出现,引导我们随她缓慢揭开历史的悲伤过往,用双脚重新丈量了历史的另一种可能。
这是一本个人的记忆之书,一封寄给逝者的信,也是一份历史的遗嘱。
请不要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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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遗忘的一切:重走父亲逃亡之路》
内容简介:1945年1月,德军从波兰撤退,100多万德国百姓、50多万德国军人撤回西欧,造成大量难民儿童。作者即难民儿童的后代,其父母均为战中被逐出家乡的德裔难民。逃亡发生那年,父亲9岁,之后对此事只字不提,过去的村庄不仅换了名字,连所属国籍都由德意志划归波兰。75年后的同一时间,父亲病危,女儿重新踏上他们当年的逃亡之路……
这是一部家族离散史,也是一曲民族心灵悲歌。全书以西里西亚,这个三国交界的三角地带为中心,结合作者家人的经历、重走的沿途见闻,及亲历者的口述,历史的追踪与当下的记述、旅行与纪史结合,动人地重现了德—波—俄关系的矛盾与断层,用双脚重新丈量的方式提供了进入历史的另一种可能。
原标题:《1945年1月22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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