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地震、泥流之后：青海金田村的自救与救援力量的凌晨奔赴

受灾后的青海金田村和草滩村。本文图片 受访者提供

2023年12月20日，甘肃积石山6.2级地震救援工作基本结束。甘肃省应急管理厅发布公告称：截至12月20日0时，第一阶段的搜救行动已经结束，将转入赈灾救助阶段。

相邻的青海省民和县，遭到泥流袭击的金田村、草滩村救援仍在继续。据央视新闻报道，金田村和草滩村发生局地“砂涌”，村里大量房屋被泥沙冲毁、淹没，多名群众被困或失联。截至12月20日20时56分，地震已造成青海省海东市22人遇难，198人受伤，12人失联。搜救仍在紧张进行。

据青海日报报道，12月20日，青海省主要负责人在召开相关会议时强调，“争分夺秒搜救失联人员，确保不落一人”。

12月20日中午，青海省民和县金田村的村民方圆（化名）震后第一次回家，看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村子和她家只剩下二楼的房屋。方圆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她不敢相信，一夜之间，她就成了无家之人。

幸运的是，她和家人都平安，她说“只要人还在，家没了可以重建”。

无路可逃

积石山6.2级地震受灾较为严重地方，是积石山县的大河家镇，而青海省民和县中川乡金田村和草滩村就在该镇对面，两地相距几公里，隔黄河而望。

12月18日深夜，两岸居民都差不多已入睡，地震突然来袭。方圆说，当晚她只有一个人在家里。地震时，她从屋里跑出来，已经到院子里了，惊魂未定，又听到房屋侧后方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响—— 像“海浪”，又夹杂着树枝折断、房屋倒塌的声音，但又看不清周围什么情况，非常恐惧。

最后，方圆心一横，又跑回到屋内。这个决定救了她一命。方圆说：“当时的想法就是，如果要死了，那就死在家里”，她刚上二楼，房子一阵抖动，倾泻而下的淤泥、砂石一下堆积到了二楼窗前。

她不敢乱动，待在楼里，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村里的青壮年很快就自发组织起来，挨家挨户展开搜救排查，消防和政府救援人员跟着也赶到了，困在二楼的方圆被救了出来。

当晚，他们被转移到了安全地带。由于周围情况比较复杂，第一天，她们被要求不要离开安置点。

12月20日中午，方圆才在震后第一次回到家里。此前，他们从网上看到村子被泥沙冲毁，熟悉的村庄已经面目全非。真正走进村子的时候，她和邻居们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半天没人说话。

最初，大家都以为是泥石流，但那些天并未降雨，地势落差也不大，泥流从哪里来？据央视报道，当时的泥浆浪头一度高达三米。经中国地震台网中心高级工程师韩颜颜通过央视新闻解释：地震时，地下含水沙土会进行一种强烈液化现象。这种液化的沙层受到挤压，就会直接达到地表，形成砂涌现象。

中国地质科学院研究员苏德辰也在媒体上介绍，金田村和草滩村，地处黄河故道，上游和下游都是峡谷，只有青海中川乡这一个地带，是一个比较低缓的洼地，黄河故道以及周围山洪冲下来的泥沙堆积起来，形成砂涌，从而诱发了这一场悲剧。

不过，地质灾害防治与地质环境保护国家重点实验室（简称“实验室”）12月21日发文称，通过对12月20日应急管理部国家减灾中心提供的10厘米分辨率无人机影像的解译分析，初步认为金田村和草滩村出现的成片分布的高含水淤泥为地震滑坡—泥流，即在地震过程中，富含地下水的黄土台塬因振动液化而发生大面积滑坡，富水的滑坡物质汇集进入沟谷后沿沟谷呈泥流状远程运动，沿途经过村庄时泥流将部分房屋包围甚至掩埋。实验室总结称，因液化形成的滑坡—泥流与常规地震中因液化而喷水冒砂现象（即砂涌）完全是两回事。严格来讲，中川乡滑坡一泥流不能被称为“砂涌”。

重建新家园

据央视新闻报道：截至12月20日20时56分，地震已造成青海省海东市21人遇难，186人受伤，13人失联。搜救仍在紧张进行。受灾最严重的就是金田村和草滩村。

两村相邻，中间只隔着一条10多米深的水沟，在少雨的西北地区，这样的小水沟就夏天水多一点。村民说，水沟很多时候都是干的，因此，两村可以说是连在一起的。但这次地震形成的泥流将水沟填平，两侧的民房几乎都被掩埋了。

方圆的家在沟的一侧，地势稍高，加之是2014年才修建的楼房，泥流袭击之后，二楼还露在外面，但隔壁靠近沟另一侧的邻居，房屋只剩下屋顶了，家里还有多人遇难。其中一位八月份刚过完100岁生日的老人失踪。20日，救援人员一直在他家的位置附近搜寻。

地震发生后，救援人员很快就进入金田村、草滩村搜救、疏散村民。但是西北的冬天异常寒冷，晚上气温零下10多度。白天淤泥松软，人员和设备容易下陷，晚上又被冻住，挖掘清理作业难度非常大。

方圆一家虽然都逃过了一劫，但还是担心未来怎么办。方圆说，老公在外面挣钱，她平时也做一些小生意。大儿子参军了，小女儿还在上初中。因此，她家的经济状况在村里还算不错。

这次被淹没的房子是2014年新建的，一栋木结构平房，一栋两层小洋楼。当时建设、装修总共花了八九十万，耗尽了她和老公10多年的积蓄，“当时是考虑以后儿子要在这房子里结婚的”她说。

不过，比起那些遇难的邻居，方圆又觉得自己足够幸运，这几天，她总是安慰自己“只要人还在，就可以有新的家园”，她说。地震发生后，中川乡一美学校教室变成了安置点，灾民急需的棉被、炉子、煤炭、方便面、矿泉水等物资陆续送到了学校。参与救援的解放军、武警部队、志愿者为灾民提供了热食。

21日，方圆和女儿在救援人员和志愿者的协助下，开始搭建自家的帐篷。一家人准备从这个临时帐篷开始，重建新家园。

应急救援的速度

村庄里的老百姓都很勤劳，这里年轻人在外面打工挣钱，有的在外面做生意，中老年人在家种地，主要种植玉米、小麦、土豆、苹果，还有人开养殖场、也有人经营起了农家乐。草滩村一位经营农家乐的村民说，他的农家乐在村子边上，地震时对房屋有一些影响，但躲过了泥流。这些天停业了，如果经过鉴定房屋没有危险，他就可以恢复营业了。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生活，地震、洪水、泥石流这样的自然灾害，似乎离他们都很遥远。方圆的大伯今年80多岁了。大伯说，这次地震之前，这么大的地震、泥流他只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过。

澎湃新闻注意到，即使在这场灾难之后，当地村民似乎也很少有人能联想到几公里外的官亭镇喇家遗址，公开资料称：这是黄河上游地区史前时期，以齐家文化为主的大型聚落遗址，也是我国已发现的唯一一处大型灾难遗址。

资料称，喇家遗址发现于1981年，1999年至2007年，遗址进行了历时9年的考古发掘，该遗址仍有母亲守护孩子、返身救助亲人的遗骸遗存，因此被称为“东方庞贝”。2001年6月25日，喇家遗址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相比之下，政府救援则反应迅速，展现了“青海速度”。

据西海都市报披露的消息：12月18日23时59分，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发生6.2级地震，青海省海东市乐都区、平安区、互助土族自治县、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化隆回族自治县、循化撒拉族自治县震感强烈，部分乡镇不同程度受灾。

截至12月19日16时50分，地震累计造成海东市212人伤亡。

震后5分钟，青海省启动地震应急响应，迅速了解震区相关情况，立即调度应急抢险救援力量，做好物资准备。青海省消防救援总队第一时间启动应急响应机制，集结重型、轻型地质灾害专业救援队赶往灾区。随后，全省军警部队、应急、消防、交通、住建、水利、自然资源、电力、通信、卫生、教育等部门和相关地区出动人员和车辆赶赴灾区，立即对重点地区开展地毯式排查，全力做好人员搜救、医疗救治和卫生防疫工作。

青海省应急管理厅第一时间派出工作组赶赴灾区，向民和县紧急调运中央救灾物资5000件棉大衣、5000床棉被、5000床棉褥、1500顶棉帐篷、20台场地照明灯。地震发生当晚，方圆等金田村、草滩村的村民，在几个小时内就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西海都市报说，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青海各部门、各单位救援忙而不乱，凝聚起强大的青海力量，彰显出新时代的青海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