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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加里 | 战斗民族作家的一生

2023-12-03 18:2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四十三年前的今天，1980年12月2日，罗曼·加里在巴黎的家中饮弹自尽，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

之所以说“传奇”，是因为罗曼·加里的人生经历实在丰富，一张履历表都填不下，他像是在六十多年里过完了比别人多好几倍的生活。

罗曼·加里原名罗曼·卡谢夫，出生于处于俄罗斯帝国统治之下的维尔纳（今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父母都是犹太人。他们在几年后离婚，因此罗曼·加里主要由母亲抚养成人。失去经济来源的母亲带着小罗曼先是在华沙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定居法国尼斯，因为母亲深信“那里有世界上最真实最美丽的故事；所有的人享有自由和平等；艺术家受到最尊贵的家庭的邀请；雨果当过共和国总统”，深信她的儿子会在那里长大、学习、成材，成为法国大使、荣誉军团骑士勋章获得者……

故事的走向是圆满的，母亲对儿子的未来许下的这些诺言一一成真：罗曼·加里进入大学并拿到法学学士学位，同时参加了高等军训。此时正是二战前夕，他迫切地想建立军功回报母亲。在此期间，他疯狂地投入写作之中，发表了最早的几部短篇小说。二战爆发后，罗曼·加里在普罗旺斯地区一个军官学校做飞行教员。1940年法国战败后，他在一向崇拜的戴高乐将军继续抗战的号召下，辗转到达英国，加入“自由法国”空军，奔波在中东、北非等前线战场。在1944年的一次任务中，罗曼·加里乘坐的战斗机被击中，驾驶员眼睛受伤，罗曼·加里作为机群领航员指挥失去四分之三视力的驾驶员完成轰炸并成功着陆，这一近乎奇迹的壮举为他赢得了一枚解放十字勋章。战后二十年间，罗曼·加里在外交界工作，辗转多地，在洛杉矶做过四年总领事。

罗曼·加里的文学事业也开始起飞。1945年，他发表了以二战期间波兰游击队员反法西斯斗争为主题的《欧洲教育》，获得当年的法国批评家奖，还被萨特称作“最好的抵抗运动小说”。小说《天根》讲述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发生在法属赤道非洲的猎象与反猎象的故事，获得1956年龚古尔文学奖。1960年，罗曼·加里自传体小说《童年的许诺》出版，在法国发行数百万册，被译成多种文字，并改编为电影搬上银幕，广泛流传于世界各地，为作者带来了国际声誉。

在他的写作事业如日中天时，罗曼·加里却对自己所处的文学圈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怀疑自己的作品是否真的达到了众人称赞的高度，于是他化名埃米尔·阿雅尔先后发表了四部长篇小说，其中讲述阿拉伯孤儿毛毛和犹太妇女罗莎夫人相依为命、患难与共的故事的《来日方长》获得1975年龚古尔文学奖。由于龚古尔奖规定一位作家一生只能获一次奖，罗曼·加里也就成了唯一一位两次获得这项法国最高文学奖的作家，成为法国文学史上的一段佳话。

罗曼·加里的作品充满对自由和正义的追求，贯穿着人道主义和乐观主义的奋斗精神，着力揭示人类文明所面临的种种灾难，谴责“欺诈、谎言和伪善”。他笔下的人物总是执拗地拒绝屈从于人类社会的平庸，游离在系统之外，反抗一切使人失去尊严的行为。他们一边因为看到自己的世界被破坏而痛苦，一边又不惜任何代价地怀着希望继续奋斗。罗曼·加里本人也经历过这样的挣扎，他在自己的经历中加入戏剧性和幽默，创作了一个又一个新的故事。

罗曼·加里的作品经常被改编为电影，他对电影行业也很感兴趣，曾经改编和创作过剧本，后来还导演了两部作品，并成为戛纳电影节和柏林电影节的评委。

作家、飞行员、外交官、导演、编剧……罗曼·加里这些多重的身份浓缩了他跌宕起伏的一生，堪称战斗民族作家的一生。在很多照片上，罗曼·加里蓬乱的头发和犀利的眼神让他看上去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他也像一团熊熊的火焰（“加里”在俄语中的意思是第二人称命令式的“燃烧”，化名“阿雅尔”的意思是“火炭”），燃烧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罗曼·加里离世的原因至今依然成谜，他留下一封信，说明自己的选择和前妻美国女演员珍·茜宝在前一年的自杀并无关系。我们或许在罗曼·加里的文字和访谈中可以找到更多线索，他曾在小说中这样评价笔下自缢的人物：“他进入了自由之境。”罗曼·加里在1978年与一位记者的对谈中被问到如何看待“衰老”，他的回答是：“灾难。但我不会老的。永远不会。我想象那是很残酷的一件事。你知道吗？我和天上的那位先生签订了契约，内容就是我永不老去。”罗曼·加里选择自我了结，也许就是对抗衰老的终极方式吧。按照遗愿，他的骨灰被撒进地中海沿岸小镇芒通附近的海域，那正是他当年随母亲来法国时的第一站。愿他的灵魂在蔚蓝色的海水中摆脱一切束缚，永远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