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丨德德玛：晚风吹送天河的星

11月28日13点42分，著名蒙古族女中音歌唱家、国家一级演员德德玛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辞世，享年76岁。“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歌声犹在，斯人已逝。

德德玛之子发布德德玛的讣告 图片取自受访者朋友圈

德德玛病重期间，交代后人要继承歌唱事业，“母亲有两个孙女，都很有艺术才华。大孙女多莉雅是学美声的，今年18岁了正在准备高考。她也希望我能继续出新的专辑。”德德玛的次子、歌唱家马克塔乐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去年年底，母亲感染了新冠。康复后，今年年初1月31日又引起了脑梗旧病复发，之后一直在住院治疗。中间有过好转，我们把她接回家休息。今年十月份，又因为癫痫住进重症监护室，直到昨天下午在睡梦中安详离世。”

马克塔乐介绍说遵照母亲生前嘱咐，丧事从简。“在八宝山遗体火化，不做遗体告别。正式的追思会会在她的故乡内蒙古举行。家属目前的意见是让老人家落叶归根，母亲有一首吟唱故乡的歌曲《美丽的额济纳》，里面唱到‘额济纳河水，哺育我成长。 居延海是我，出生的地方。’所以之后，我们想把她的骨灰运回额济纳，撒在居延海。”

德德玛

气息悠长、起伏跌宕，“完美糅合民歌、美声和流行”

1947年，德德玛出生在额济纳旗的一个牧民家庭。“出生不久，我的姥姥就抱着她去了当地的一所寺庙。‘德德玛’这个名字不是蒙古语，而是寺庙里的喇嘛从藏传佛经里给她取的，她之后也一直用这个名字。‘德玛’的意思是‘宝贵’。”

“母亲从小就展现出嗓音的天赋，七八岁在家乡当地的孩子中间就非常出挑。13岁时，母亲加入乌兰牧骑，当时就算是参加工作了。”马克塔乐介绍说，“乌兰”是蒙古语“红色”的意思，“牧骑”则是指树枝上的嫩芽。“乌兰牧骑”在当年就是指年轻、小型的红色文化工作队。

德德玛旧照

1962年，德德玛进入内蒙古艺术学校声乐研究班学声乐，60年代就已经在内蒙古地区小有名气。因为成绩突出，1964年又经推送去了国内民乐的最高学府，中国音乐学院声乐系系统地学习美声。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从中国音乐学院毕业后，德德玛拜师“长调歌王”哈扎布，精研本民族的发声方法和演唱技巧。

“长调手法的特色是气息悠长，是蒙古族歌者演唱的一大特色，让人联想起草原的苍茫辽阔。比如她演唱的《我从草原来》，开头是一段很长的哼鸣，这就是长调手法的运用。另外，母亲也非常擅长装饰音的运用，起伏跌宕，非常灵动。”在同是歌唱家的儿子看来，德德玛是在把美声和民族唱法融合后，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而自然的演唱风格。“在民歌演唱中，很自然地运用美声的发声方法，在充分保持民族特色的基础上，把民歌、美声和流行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

克服病痛，“《父亲的草原和母亲的河》打响复出头炮”

1979年新中国成立30周年庆祝大会上，德德玛在人民大会堂大厅演唱了《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她那韵味醇厚、细腻深沉的歌声，令绿如海洋的草原美景从此深深地烙在了听众记忆的深处。《美丽的草原我的家》作为德德玛的成名曲，也是她日后历次演出中的必唱曲目，“不唱这首歌，观众就不让她走。”

德德玛演出图

在马克塔乐看来，这首歌是“三个完美”的结合，“火华老师当年深入牧民生活，真正沉下心来写出的歌词。阿拉腾奥勒老师作曲，既突出了民族风格，又赋予了新的时代气息。再加上母亲的演唱，他们三位也因此结下了毕生的友谊。”

1998年为庆祝中日邦交正常化25周年，德德玛应邀去日本演出。在演唱《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时突发脑溢血，在坚持把歌唱完后，刚进后台，就昏倒在地……“这个病对母亲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她身高一米六五，在女性歌唱家中个头是比较高的，身子骨也比一般人大不少，之前身体都很健壮。”马克塔乐回忆说，经过两年多的康复治疗，母亲在复出后坚持站着演唱，只是近年来年事渐高，才不得不坐在轮椅上演出。“她最后的两场个人演唱会，分别是2007年在北展剧场举行的‘德德玛六十年怀旧经典演唱会’，和2012年在呼和浩特举行的‘德德玛从艺50周年演唱会’，都是站着唱满整场。”

病痛的袭扰，虽然让艺术家的腿脚不再灵便，德德玛却凭借顽强的意志力迎来了自己创作、演唱事业的第二春，在新世纪里一连出了七八十张专辑。“打响母亲复出头炮的就是那首《父亲的草原和母亲的河》。”1998年，中国台湾蒙古族女诗人席慕蓉来内蒙古寻根，与德德玛在额济纳胡杨节上相逢，两人一见如故，特别投缘。“母亲当时就对席慕蓉阿姨说，您一直写诗，为什么不写首歌呢？结果席慕蓉回到台湾不久，就给母亲发来了这首歌的初稿。初稿还是有点偏向诗歌的感觉，母亲请她又调整了一版，这便是现在的《父亲的草原和母亲的河》。之后她又邀请乌兰托噶老师作曲。母亲这辈子有个遗憾，由于后期身体原因，去宝岛台湾的演出一直没有成行……”

《父亲的草原和母亲的河》谱子

马克塔乐动情地向澎湃新闻记者回忆了《父亲的草原和母亲的河》的录制过程：“乌兰托噶老师把曲谱写完后就拿到我们家，和着钢琴唱给母亲听。之后录制过程中，我找了自己乐队的键盘手给她做伴奏，当时她的右手就不听使唤了，总是痉挛，我们给她找了条围巾，把右手绑起来。另外由于大病初愈，她的气息不足，又找来一条腰带紧紧地勒在腰间把气息顶住。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母亲一气呵成完成了录制。”

薪火相续，以歌相和。在马克塔乐的印象中，自己小时候母亲总是忙于工作，从来没有时间亲自教自己唱歌。“我是从小听她练歌、录音，耳濡目染加上自己喜欢琢磨，听着听着就会唱了。1985年前后，解放军军乐团的词作家白洁老师、曲作家王和声老师，他们虽然从来没有去过草原，但凭借一腔热爱创作了《草原夜色美》。之后找到中央民族歌舞团，希望母亲来演唱这首歌。母亲热情接待了他们，并主动提出一定要唱好这首歌。我那时还在上学，对她的这首歌印象最深。”

草原夜色美

琴曲悠扬笛声脆

晚风吹送天河的星啊

汇入毡房闪银辉

啊哈呵

晚风吹送天河的星啊

汇入毡房闪银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