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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许多人,还是最喜欢老实好人|翻翻书·送书
“老实”一词,在词典里的解释为:一指诚实;二指规规矩矩,不惹事;三指这人不灵光,不聪明。
如果说,在今天给一个人贴上“老实”的标签是略带贬义的评价,那么,有谁愿被人说“老实好人”吗?
画着《好小猫》、搬离《赵桥村》的作家顾湘,时隔多年交出她全新的小说创作:《老实好人》,这本书里确确实实讲述了十一个老实好人的故事:租房失火的城市白领,音乐节邂逅的往昔恋人,上海郊外出游的老人,和平公园里领养兔子的男人,在异国恋爱的学生等等。
老实好人在生活中最常见,但在文学中却极为罕见,似乎只有顾湘能把他们的生活传递出来。这些故事起笔于她日常生活里的想象、灵感、阅历,充满奇思妙想,笔墨自在轻巧,却写出生命的重量和不甘。应该痛苦就痛苦,应该喜悦就喜欢,平实地展现老实好人的生活,继而迸发不可思议的力量。
其实作为写作者的顾湘,13岁时就在《中外少年》杂志上发表第一篇散文习作,出过散文、小说集,其中《西天》曾风靡各大网络论坛,也使她在文学界内声名鹊起。有人说她是“写作界的王菲”“老天爷赏饭吃”“天才作家”......盛名袭来之际,她却淡出大众视野,转行重拾童年时的爱好:画画。这几年,大众对于顾湘有两种想象:她远离城市,躲避社交,隐居世外桃源;她独居乡下,忍受寂寞,生活简朴。她可以自在肆意地晃游生活,也对人世有自己的独特体察,她用探索宇宙万物的兴致,最终编织成独属于她的小说世界。
今天,第二十一期「翻翻书•写写字」的征集就为大家带来这部“对世界热心,又和世界保持着距离”的作品——《老实好人》
◎ 作家、画家顾湘全新小说集温暖上市,写给老实好人的情书;
◎ 十一个“老实好人”,十一种爱与孤独,他们笨拙而诚实地活着,在人世的风浪中寻求一点爱和藉慰;
◎ 顾湘绘制封面插画,演绎小说场景,《和平公园》《球形海鸥》《下沉》等多篇的场景元素呈现,图像与文字相伴,形成独特的美学风格;
◎ 《好小猫》《赵桥村》之后,奇思妙想的虚构力作:“即使所有普通人都只有一种普通生活的世界,也还有不可思议的人拥有不可思议的生活!”
▼第二十一期书目:《老实好人》
《老实好人》
顾湘 著
上海三联书店
理想国 2023年10月出品
▼书籍简介
《赵桥村》书写季节和自然的浪漫,《在俄国》记录千禧年的留学生活。这一次,作家顾湘带来全新小说集《老实好人》,收录她近年创作的十一篇中短篇作品。卖燕子的人、和平公园里昔日的爱人、上海郊外的老人、音乐节的朋友、租房失火的城市白领、在异国恋爱的学生……这些人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像一团蘑菇,一棵树,一阵风,一个星球,和宇宙间所有的事一样。他们笨拙而诚实地活着,在人世的风浪中,寻求一点爱和藉慰,看似平静的日常里,总藏着一两桩伤心事。顾湘的笔触看似轻巧自在,却写出生命的重量和不甘。
▼作者简介
作家顾湘的生活照。图片来自微博@顾不厌
顾湘,本科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戏文系,莫斯科国立大学新闻系硕士,作家、画家。
著有随笔集《好小猫》《赵桥村》《在俄国》,短篇小说集《为不高兴的欢乐》,长篇小说《西天》《安全出口》。翻译《爱丽丝漫游奇境》《金银岛》,与范晔合作《时间熊,镜子虎和看不见的小猫》等。
▼名家推荐
顾湘把那种人写得很好:可以带着少量物品对付着生活,这不构成难以克服的困难,这人认识了一个宛如废物的朋友,而他自己也差不多。在他们的视角中,主流人群确凿的观点和看法里每日写满荒谬。他们虽也荒谬,但能从没用的事情上产生出温情和浪漫。
顾湘又写一种人:假如你不知道他那件事,他只是一介平民,一旦你听说那件事,而且你有一种低低的目光,也就是你并不喜欢仰望权势,那顿时能识别出,身边的他宛如一个英雄。他是那种心平气和地,用好自己本领、依靠和信任自己本身、不争也不抢的英雄好汉!
经历了风雨,饱尝了一个人该有的痛苦喜悦,一生老老实实,不掠夺他人财物,也常给予别人好笑的时光,顾湘自己也是这种人。
——沈大成(小说家)
▼内文试读
和平公园(节选)
罗宋汤,色拉,炸猪排。
小嘉离开以后的某一天,我想要开始试着做一些他做过的食物,我想列个单子,然后就写下了这三样东西。它们以绝对优势出现在我脑海里,仿佛世间最好吃的三样东西,令小嘉做过的其他食物、世上的一切食物都败下阵来。爆炒猪肝也很好吃啊,炒鳝丝也好吃,小嘉还做过烟熏槎鳊鱼、奶油蹄筋这种好像比较厉害的菜呢,我努力回想,不过没有用,没有什么比得上罗宋汤、色拉和炸猪排,我应该把它们三个画成圣像供起来,罗宋汤在中间。这是小嘉第一次做给我吃的东西,好吃得令人感激。“这是我家里经常喝的非常普通的汤,我上小学的时候就会做了。”小嘉笑着说。
我上小学的时候家里没人会做汤,或炸猪排,或别的什么。曾经有一个保姆做饭,后来走了,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就吃冷面、冷馄饨、小笼馒头和生煎馒头,从家里拿着空的钢宗镬子到马路对面去买一份,等他们帮我把东西装进镬子,再端回家。要回想母亲的样子,万寿斋里一脸怨怒的营业员阿姨的面孔却会浮现出来。如果爷爷奶奶想让我补充营养,就让我去买一盘白斩鸡,如果想让我开心,就给我吃一颗三角形的桉叶糖,再来一杯麦乳精。而他们自己很喜欢抱着方的饼干听,从上面圆形的开口伸手进去,摸出一块苏打饼干,或者万年青饼干,或者华夫饼干,凑在饼干听上吃,以免饼干屑掉在地上,像兔子一样,十分可爱。后来我看到别人手伸进方盒子上的圆洞里摸奖,就会想起我的爷爷奶奶。我觉得他们在拿出来之前就已经摸出来那是什么了,如果不是他们当时想要的,就会再去摸别的。
前段时间,我路过一家招牌看起来像传统老字号的小吃店,门口贴的海报上写着“老上海炸猪排”,我就推门进去了,点了一份老上海炸猪排,一碗百叶结粉丝汤, 心怦怦跳, 以为能吃到小嘉做的那种炸猪排:裹着很细的面包糠,颜色有一点深,不是日式餐厅或便利店盒饭里那种金黄色、面包糠像鳞片一样、抢猪排的戏的炸猪排。没想到猪排端上来,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它看起来像一张油炸过以后膨起来的面饼,里面夹着肉。怎么会这样!谁要吃面皮啊!我失望极了,想找人评理,对人哭诉,难道你们小时候家里吃的不是小嘉做的那种裹细面包糠的炸猪排吗?他用刀背代替小锤子,横着竖着、正面反面,敲打生猪排,打碎鸡蛋,放一点盐,把猪排浸进去,按压,再拿出来放进盛面包糠的盘子,我也跟着他一起做,按压蛋液里的生猪排这件事真是让人开心,还很性感,最后炸成的猪排颜色是深的,外面的面包糠细而紧实,好吃无比,是真正融合了的炸猪排的一部分,而不是肉外面的油炸面屑,或面皮外壳,你懂吗?我简直想哭了。我土生土长五十年,连老上海炸猪排是什么样的都搞不清。
当我难过的时候,或是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就到厨房,打一个鸡蛋,把蛋黄倒进一个大玻璃碗里,想起小嘉说“两个蛋更好”,就再打一个,用牙签挑掉蛋黄外面的一层膜,用四根筷子开始打蛋,一直顺着一个方向,打啊打,直到蛋黄完全散开,加入半勺色拉油,再继续打,把油打不见,再加油,大概要加很多次,加到终于不想加了为止。筷子在碗里“夸夸夸夸”的声音不是很好听吗?为什么有人要买电动打蛋器那种东西呢?最后我把打好的色拉酱包上保鲜膜放进冰箱里。有时候第二天再去买土豆、红肠、里脊肉和罐头青豆回来做色拉。有时候我把色拉酱包放进冰箱里,发现冰箱里面还有两碗。然后我就整天吃土豆色拉,也吃不腻。上班的中午,同事看见我又拿出了玻璃饭盒装的土豆色拉,大概会觉得我和前段时间分开了的女朋友又复合了,就为我高兴起来。
当小嘉教我浸排骨的时候,还有叫我帮他打蛋的时候,剥蚕豆的时候,包蛋饺的时候,我都会想到小嘉妈妈和小小嘉曾经也是这样,关系亲密。他妈妈肯定也很怀念那段时光。我尝到的都是小嘉妈妈的味道。“如果你小时候认识我,可以来我家里吃饭。”小嘉说。“现在呢?”“现在伊要气煞。”小嘉说她在他二十七岁的时候知道了他喜欢男的。“然后呢?”“哭呀,一直哭,还去普陀山求菩萨。”但菩萨本来是男的,我想,他不大在乎是男的还是女的这种事。后来他们和好了,他妈妈就当没那回事一样。
还有很多时候,我开门回家,就听见从厨房传出来欢声笑语,一边伴随着音效,一边做着饭的小嘉就像是他们场地边上的一员,一个替补乐手,一名灯光师,或等着上下一场节目顺便观看本场录影的嘉宾什么的,他好像认识那些综艺节目里的每个人,知道他们结婚、离婚、被骗钱、被妈妈讨厌、自杀未遂、以前是男孩、现在是女孩、最近这些年又开始陆续死去的事情,听上去很苦,却有说有笑着。那时我虽然没能感受到综艺节目有什么好看,但是觉得爱看综艺节目的小嘉非常可爱。我继承了他的这个习惯。仿佛有个律师来告诉我,他给我留下了这个,我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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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形海鸥(节选)
散步,上课,吃东西,在宿舍里写论文,冬天还去了一次北海道,冬天之后,我已经新写出了七万多字,拆成小论文,到处投稿。不喜欢做例如写申请、写摘要之类的事,感觉向别人描述自己写了什么论文比写论文还要麻烦, 写简历也是, 说自己干过些什么,也比那些事干下来还要麻烦,也不喜欢讲课,很难站在那里一直讲而坚信值得别人一听。要是能纯学习就好了,但没有那等好事。就在那时,我在公园里看到了那个人。从东边过来,使我想起“生疏”这个词,像结束冬眠从洞里出来不久的步态,背微驼,低垂着头摆弄手机,有点成绺的长乱发披垂在眼前,仿佛还沾着碎的脏雪,等走近一点儿,还能看见他的脸上也蒙着一层苍白和如梦似幻的神情,既不像只是穿过公园、要前往某处的人,也没有将公园当成目的地,仿佛走在与这个世界重叠而又不完全重合的世界里,就像套印没对齐的版画,他不时径直走出路外,走到草或土上,对着不明所以的方向站住一会儿,陆续经过草地上一只兔子和一只老虎模样的儿童攀爬架,往“狮子在天空中飞翔的日子里”(一只白色狮子蹲坐着的雕像,不太像飞过的样子)偏去,到了旁边却没有看它,接着终于抬头看了看另一样装饰物:两根顶上都有一个带海鸥翅膀的球的细柱子,连带着看到了我,露出一丝“这是什么东西”的惊愕、困惑和觉得好笑的笑容—我像是被归入了球形海鸥一类莫名其妙、令人费解的存在—然后很快低下头—鼻梁挺直,握手机的手指细长—回到他的平行世界里,沿着来的方向返回,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过了几天,又在更往河边去一点的一个双手合十的僧人雕像那里看见了他(那尊雕像的上臂十分地长,我上网搜索看到,那位雕刻家还有上臂更长的雕像作品,以至于理应相合在胸前的手处在大约胃的高度)。我觉得我快要对他说话了,差点就要开口。“哎,”或者,“请问你在玩什么?”
我还想起,大约几个月前一个有点冷的晚上,在便利店里见到过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女孩浑身上下都是连缀成片的奢侈品标志,看脸年龄很小,眉头紧锁,男孩我没看清,他们无声地不融洽着。我买完东西,出门看见他们站在门口,经过他们身边时还是没听到什么。现在没什么根据地在记忆里辨别:那是不是他?也许瞬间想了一串:是中国人吗?喜欢的是女性吗?有在交往的人?可能分手了吗?住在附近?还会遇到?人像是有个开关在脑子里的什么地方,一被拨上去,脑筋就刺啦一声转起来。
我从小是多情的儿童。走在有说有笑的表哥表姐身后,心里充满爱慕和痛楚—既爱表哥,也爱表姐,他们是四肢纤长、灵活美丽的少男少女,而我是大额头的儿童。在公共汽车上,会用侧面感受站在身旁的陌生青年,其实什么都感受不到,也没有长着食草动物的眼睛,对他已下车去不知不觉。一个人到对方长大的地方游玩,怀着近似微醺的兴冲冲、乐陶陶和淡淡惆怅,沿着水库往山的关隘走上半天,一片秋水不断轻泛着明媚的波光,至今是美好的回忆,但与对方的短暂来往却不是,假使本人或回忆寻上门来,只会引起不知所措和尴尬,如果躲避不了,只能带着歉意说是误会一场。骤然感到的,是好奇和过于活跃的想象。喜欢在了解之前无从谈起,了解之后又不见踪影。贸然开口,贸然表露出兴趣,到近旁一看就失望惶惑地退开,这样的事也不止一次。学习对方学习、研究、从事、喜欢的事,蘑菇、矿石、音乐、消防、情报工作、宇宙……多半比真的和本人相处要有意思—也许吧,我好像也从没进入真正和别人一起的生活,总是在很浅的地方就走开了。强烈吸引着我的兴许是大千世界,是大千世界在众生的细小切面上折射出的闪光。而爱是罕见的。在过去很久之后,我想有一两次或许是真的,但也没有真的在一起,所以我仍然不知道。我逐渐学着认识自己突然涌起的激情,为免因心思活络而成为轻浮之人,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别太在意,掩藏一下,有时三五天就会消退,因人而异。就是这样对世界热心,又和世界保持着距离。
还有像坐立难安,从家里出去,到对方住处附近,或是可能出没的地方,或只是在随便什么街头走来走去,走上一通,排遣掉一点心里的激情,这样的行径,和忽然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去寻觅伴侣的猫有多少区别?我们都会被春夜感召吗?
理智是一回事,未能遏止我在散步时想要遇见他的期望。以前我在郊区住过一段时间,在树林里散步经过一条小沟渠时,两只翠鸟一前一后从里面惊飞出来,炫丽的蓝色像一个奇迹,我想,原来这里有翠鸟啊,猜测翠鸟的家就在小沟渠的泥壁上。之后散步就盼望着见到翠鸟,当然不是常常能看见。它像小小的活的神一样,总是突然现身,叫人一阵惊讶(不管见过几次)。啊还有隼,偶尔会看到隼在很高的天空中飘浮或滑翔着,随之度过安静、缓慢而易逝的片刻,也会因为想要见到它而常抬头看天,绝大多数时候天上空空荡荡,或有白针般的飞机缓缓前移,又增添了一点对它身影的怀念。眼下也是相似的心情。不过那个人既不像翠鸟,也不像隼,非要说的话,大概像非繁殖期的红胸姬鹟,不显眼的灰绿色,在近地面的灌木丛中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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