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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饮一旗一枪,秋遇团团庭绿,茶中饱含岁月的逆旅
茶本有道,一文一武,一张一弛,各有风骨在,需要在岁月中游历的人来用心感知。正所谓“品茶”,口之,目之,心之,嘉木亦是劲旅。
一旗一枪 / 文 李丹崖
▲ 明 文徵明《品茶图》轴(局部)
秋末冬初,饮茶便不挑嘴了。
——午后的菜市场,没得挑。
春日里,明前雨后,饮茶早三天晚三晌,茶的滋味自有分别。一般情况下,明前茶滋味要稍淡一些,鲜爽味足,有很多是米芽,通体银毫,富含氨基酸之类的物质,适合口味清淡或追求尝鲜的茶客品饮。雨后茶,即谷雨后采摘的茶,滋味稍稍重一些,茶叶毕竟多吸收了数日的阳光雨露滋养,成熟了,韵味自然足了,雨后茶饱经风雨,适合老茶客,舌尖上的“茶香耐受度”更高一些。有这个词吗,就那么个意思吧。
▲ 纪录片《徽茶》
雨后,在徽州的一处书院里饮茶。屋舍俨然,山坳中雾气氤氲,潮湿的空气似乎更能清爽人的鼻息,甚至能嗅到老房子上的木材香氛,泥土的腥香,还有院子里没有开败的隐隐桂花香。在徽州,自然要喝黄山毛峰,书院的主人用玻璃杯泡好了茶端过来,说,没有特级的那种茶,前几天被几个朋友瓜分殆尽。只剩下了一旗一枪的这种。“一旗一枪?”我一愣,看茶方知,原来是一芽一叶,也就是一芽包一叶。芽头嫩短多毫,叶片修长。黄山毛峰,本来滋味清淡,真正论滋味,还是这种“一旗一枪”的好喝,有真刀实枪的韵味。其实,比“一旗一枪”要老的茶叶还有多种,比如,一芽两叶,一芽多叶,甚至是全叶无芽,芽在节节退守,叶在逐渐占据,个中年华演变,岁月渐失。
芽芽叶叶,本是茶的常态。只是,茶本温婉,用“一旗一枪”来形容似乎多了几许刀兵气,与茶的气质不符。
听了我的话,书院主人笑了,他说,你有所不知,这就好比论书,有些书看似温婉,其实是粗粝带着砂质的,比如聂鲁达的诗,常常让人读出来长风浩荡;而有些书看似平淡,实则是字句之间皆有奇崛,比如汪曾祺的散文;有些书看似笑料满纸,回过头却让人想哭,比如鲁迅的小说。
好茶可以是春风,吹面不寒;也可以是夏风,当是料峭的;或可能是秋风,风哨子里含着香甜;更可能是冬风,裹挟着风霜的清冽。书院主人解释说。
我饮了一口“一旗一枪”的黄山毛峰,感觉有山风呼啸味蕾,果真有趣。的确,这样的一旗一枪是料峭的,也是过瘾的。
读到清代张九徵的《与罗瑕公书》,有如许句子“连朝有闷绝事,非一旗一枪所能戡定。”这或许有两种解释:一是连朝有闷绝事,不大费周章不能处理完成;二是连朝有闷绝事,不喝上一杯香茗不能释怀。
念及在福建喝到的一款茶:秋露白,也是“一旗一枪”的,只不过“旗叶”更招展,“枪芽”更峭拔。秋露白,顾名思义,即立秋之后,下了露水后采的茶。这样的茶,叶片宽阔,不似春茶俏丽小巧,却滋味酣畅。真有李白诗中所云的意趣在——“秋露白如玉,团团下庭绿。”再想起徽州喝到的“一旗一枪”,一旗翻卷摇茶香,一枪雷动醒味蕾。茶本有道,一文一武,一张一弛,各有风骨在,需要在岁月中游历的人来用心感知。正所谓“品茶”,口之,目之,心之,嘉木亦是劲旅。
文章编辑:何晶 ;新媒体编辑:郑周明
配图:摄图网
原标题:《春饮一旗一枪,秋遇团团庭绿,茶中饱含岁月的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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