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浙“对赌”11年，给全国带了个好头

“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这是李白笔下的新安江。“湖经洞庭阔，江入新安清”，这是孟浩然笔下的新安江。“千仞写乔树，万丈见游鳞”，这是沈约笔下的新安江。

今天的新安江，又让人多了一分亲切和敬意。沿江的皖浙两省人民，用长达11年大胆且不懈的探索，创造了生态保护补偿制度改革上的“新安江模式”。在这场备受关注的“对赌”中，上下游双方，携手实现了共赢。

新安江，发源于安徽黄山，绵延359公里，流入浙江的千岛湖、富春江，最终汇入钱塘江。千百年来，新安江以美闻名，滋养皖浙。但逢工业化、城镇化快速发展，本世纪初，上游的一些污水和垃圾也曾肆意进江入湖，导致水质恶化，出现流域性污染。

怎么办？2011年，习近平同志作出重要批示指出，“千岛湖是我国极为难得的优质水资源，加强千岛湖水资源保护意义重大，在这个问题上要避免重蹈先污染后治理的覆辙。浙江、安徽两省要着眼大局，从源头控制污染，走互利共赢之路”。

从2012年开始，在国家有关部门协调推动下，上游安徽、下游浙江以3年为一轮，连续完成了3轮生态补偿机制试点，如今已进入第4轮。起步之际，即采用了简约而大胆的“对赌”方式——中央财政每年拨付给安徽3亿元，同时皖浙各拿出1亿元，考核河流断面水质，若达标，浙江这1亿元给安徽；若不达标，安徽这1亿元给浙江。

3轮试点，补偿之“标”也在不断提高。经过艰苦努力，新安江跨省界断面水质持续稳定在Ⅱ类水，千岛湖水质明显改善。“新安江模式”逐步确立成型，并已在全国推广。

皖浙“对赌”11年，“新安江模式”被实践证明：务实管用。这11年历程，很有代表性地体现出了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的若干重要特征：

“对赌”起步之前，上游和下游在水质保护上长期单打独斗、各自为政。由于发展水平有差异，大家的理念诉求也“谈不到一块”。2011年习近平同志的重要批示，引领大家寻找“互利共赢之路”。皖浙两省，从“中央推着干”逐步变成“主动要求干”。新发展理念的提出，以绿色为底，协调为突破口，创新、开放、共享等内在统一，促使上下游逐步统一了思想，拧成了一股绳。

生态补偿，一要回答“谁补偿谁”，二要回答“补偿多少”，三要回答“除了资金补偿还能做什么”。11年行至半程，“还能做什么”仍未真正破题。习近平总书记抓住这个要害，于2019年8月提出“要推广新安江水环境补偿试点经验，鼓励流域上下游之间开展资金、产业、人才等多种补偿。”新部署促动了新突破。跨行政区域的流域横向生态补偿是世界级难题。“新安江模式”一路“升级打怪”，攻坚克难。

“对赌”的主体是上下游两省，基层做了大量探索，而这项改革也始终是在中央的顶层设计、顶层推动下进行。实践证明，充分发挥中央和地方两个积极性，形成科学的中央与地方财政事权和支出责任划分，可为跨行政区域的流域保护提供有力的制度支撑。

“新安江模式”的探索始终体现系统观念，流域内各方携手攻坚。4轮试点，不是一轮一轮地简单重复，每一轮都针对前一轮存在的问题作了新的突破、改进，从局限于水质的单一资金补偿，逐步升级到涉及全流域的综合治理、上下游协同推进高质量发展。改革就是这样，环环相扣，步步为营，闯劲韧劲都得有。

新安江畔，改革故事里有太多的普通人。他们曾是江里的打鱼人、山上的砍树人、污染企业的工人，而今，他们已是一江碧水、万顷山林的守护人，现代农业、生态产业、文旅行业的参与人。“新安江模式”发轫于围绕水质的补偿金对赌，今天看，它带来的改变已远不止于此，事实上是一场上下游共同参与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的大变革。

今年6月，第4轮试点开启，在国家有关部门指导下，皖浙签署《共同建设新安江—千岛湖生态保护补偿样板区协议》，向资金、产业、人才多元补偿、协作发展新模式升级。围绕跨区域生态保护补偿，以及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难题挑战还有好多好多。“新安江人”忙了11年，作为改革尖兵，正继续冲在最前面、最难处。

皖浙“对赌”11年，给全国带了个好头。如今，豫鲁围绕黄河、云贵川围绕赤水河、渝湘围绕酉水、皖苏围绕滁河、赣湘围绕渌水……，都正在横向生态补偿上攻坚。“新安江模式”已在全国15个跨省流域、19个省份推广。

生态补偿，不仅发生在江湖流域的横向之间，还涉及自上而下的纵向补偿，涉及森林、湿地、草原、耕地、沙化土地、近海、大气等诸多领域。2021年，中央深改委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深化生态保护补偿制度改革的意见》。今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强调，“要建立健全以绿色发展为导向的科学考核评价体系，完善生态保护补偿制度和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真正让保护者、贡献者得到实惠”。

历经11年探索，新安江上下游、特别是上游黄山市的发展模式，初步完成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下游千岛湖坐拥一池清水，两省沿江沿湖的人们共同见证和参与了这场巨变。杭州、黄山之间通了高铁，上下游如今生态共治、产业共兴、资源共享。

“新安江模式”起于“对赌”，又超越了“对赌”。它深刻印证了，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它生动说明了，江河上下游之间，不是“冤家”，而是绿色发展的同行者，生态保护者和受益者完全可以实现良性互动。

“源头活水出新安，百转千回下钱塘”。一个新的新安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