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冬夜的记忆

今年入冬有些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家人也已入睡，夜深人静，这时候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没有了白天的忙忙碌碌，街头的喧闹也归于沉静，收拾一下工作日略带紧张的情绪，一个人就这样静静在窗边坐着，感受着冬夜独有的深邃。

对夜的情有独钟感觉是与生俱来的，生活在一座四季分明的城市，能够幸运地感受到四季夜色不同的魅力。

我喜欢温柔的春夜，淡月笼纱，娉娉婷婷，空气中弥漫着鲜花和青草的香甜，春风亲吻着脸庞，仿佛听到柳条抽动的声音，青蛙和小鸟欢快的歌唱，如梦似幻；喜欢大雨滂沱的夏夜，清凉的气息透过纱窗扑面而来，深吸一口雨中潮湿的空气，望着天边划过的闪电，听着耳边哗啦的雨声，物我两忘。四季轮回，夜梦悠长，最喜欢的还是冬夜，就像很多记忆，虽然久远，却又无比清晰。

很多年前，那是一个初中的寒假，我随父亲回到山东老家给过世的祖父过三年大祭。从小在城市生活，回到农村，感觉一切都是新奇的。时间久远，现在回想起来，记忆有些杂乱，于是试图努力去回想那些记忆深处的画面。

记忆中，老家厨房，有一个大大的灶台，一口黑黑的大锅。灶膛里的木柴噼里啪啦地响着，光亮的火焰映照着我稚嫩的脸庞。冒着热气的大锅弥漫出炖青山羊特有的香气。冬夜家乡的一碗羊肉汤最是抚慰游子的心。

记忆中，老家堂屋，一盏二十瓦的灯泡，发出昏黄的灯光。饭后大人们抽烟喝茶聊天，烟雾缭绕，聊的什么早已模糊不清，现在想起来，无外乎是反映那个年代集体记忆的陈年旧事或是村里的家长里短。我听不懂，却也托着腮津津有味的听着。

记忆中，老家院子，有三间砖瓦房。院门外是一片小树林。白天我在小树林里玩耍，夜晚干枯的树枝摇曳着，映照在窗户的玻璃上。林子里北风卷着落下的枯叶翻飞，哗哗作响。

记忆中，老家的天空，非常清澈。天气晴朗的夜晚特别适合观察星象。时机合适时，可以看到猎户座正缓缓升至正空，福禄寿三星排成一条直线，天狼星发出蓝色的光芒……

老家的冬夜，十分的寒冷，却也没有烧炕的习惯，于是盖着厚厚的棉被，还要把白天穿的衣服盖在被子上。那时候没有热水袋，老家人会把用过的输液瓶灌满热水放到被窝里。我听着大人们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被抱进用输液瓶暖好的被窝里。半夜做了个梦，到处找地方小便，果真被尿憋醒了。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正在纠结，突然听到呼呼的声音，勉强把朦胧的双眼睁开一条缝，发现老家养的一只大花猫正卧在被窝边，睡的正香。

那时的夜真静，窗外一片漆黑，深邃的如同望不见的湖底。

冬夜，漫长寂静，褪去了一切喧闹。冬夜，寒冷幽远，消散了一切浮躁。冬夜，深沉纯净，隐去了一切杂质。

又是这么一个冬夜，说不出的心绪如象限仪座的流星雨划过天空的茫茫夜色。无数次梦境，回到和父亲一起在老家度过的那个夜晚。眼前浮现出父亲额头的皱纹，当他把自己的大衣盖在我被子上的瞬间，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在这个冬夜，想起过世多年的父亲，思念如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