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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展攻略 | 姿容与野心:庞贝城的女人们
在此次吴文化博物馆 “艺术的帝国”展览中,一尊不知姓甚名谁的女性雕像陈列于帝王将相、哲学王臣之后,沉静端方,姿容无双,牵动了无数观众的心。她身曳希腊式的长裙,外披罗马式的衣袍,手中疑似卷宗之物,暗示其受过教育。除神话中大名鼎鼎的女神女妖以外,我们对古罗马女性生活的印象,似乎都只停留在一个不知其名的表象之上。本篇试图在梳理此次馆内展品、历史脉络的基础上,带领观众揭开历史的轻帷之下,古罗马女性或者说庞贝城内女性包括政治社会参与、婚姻生活乃至时尚追求等真实生活的面纱。
“艺术的帝国”展品 (摄影:栾峦)
美丽之剑:罗马女性的政治边缘突破
几乎所有的古代作家都以第二次布匿战争(公元前218年-前201年)结束作为古罗马女性解放开始的标志,这一点并非偶然。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罗马人在坎尼会战中输给了迦太基统帅汉尼拔,因此颁布了一项战时法令:妇女不得持有超过半盎司(1盎司约合28.35克)黄金的金钱,不得穿色彩鲜艳的服装,只能乘坐由1匹马拉的马车……此法一出,罗马女子们纷纷反对,要求废除。
约1550-1578年 Cornelis Cort 西庇阿和汉尼拔在扎马之战 版画 藏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当第二次布匿战争落下帷幕时,长达18年的战争已然夺去了数十万罗马男子的生命,这也给女人们留下了一笔经济遗产,她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钱,穿衣打扮也更加符合自己的心意。然而,依旧有一批保守派认为女人天生就是轻浮的,必须由男人监护才行,坚决反对给女人们自由。
据古罗马历史学家李维记载,就在公元前195年的一天,罗马的女人们自发地聚集到了广场上,开始发表罗马史上一场重要的演说:她们在抗议政府限制奢侈之风的法令。政府迫于女人们施加的强大压力,果然废止了该法令。从此以后,罗马妇女开始放心地追求时尚。
但实际上,在整个共和时代,罗马女性在政治的话语权都相当式微,她们既不能参加公民大会,也不具备投票权,甚至连人口统计也与她们无关——男人仍旧是国家的主人,女人只不过是经济地位有所提高而已。在法律上她们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也不能像男人一样在战争中为自己的国家冲锋陷阵,但这并没有妨碍罗马的女性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参与国家的政治生活。
站在男性衣袍下:庞贝女性的社会参与
和意大利的许多其他城市一样,在布匿战争之后,庞贝经历了快速的经济发展时期。也许是来自坎帕尼地区等更发达城镇的当地人,因为支持汉尼拔受到惩罚而逃往庞贝;也可能是由于意大利中南部城市的家庭涌入带来的奴隶生产制度,取代了庞贝更古老的生产形式;总之,罗马时期的庞贝社会繁荣而充满活力。
然而城市内部仍存在着巨大的不平等。站在政治的角度,庞贝城里只有男性贵族精英是重要的——任何不能达到规定财富资格的人都不得担任重要官职,释奴更是无论多么富有也不能担任官职;至于女人,无论她多么有能力或有雄心,抑或出身多么高贵,也没有当选的可能。不过城市的遗迹里,仍有清晰的证据表明女性也对政治和社会生活产生了影响。
走进男性主导的古罗马城市庞贝,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广场,这是庞贝城中最庞大的建筑,其位于东南角,修建于奥古斯都统治时期。广场上竖有两尊立面雕塑,复制了奥古斯都广场上的雕塑。精心雕饰的大理石门框以树叶涡卷装饰,这也是当时在首都流行的式样。就在两尊雕塑入口处上方的铭文处,刻下了这样一则信息:优马奇娅是城里的一名女祭司,其出身显赫,并嫁入了另一个贵族家庭,这栋建筑是她“以自己及儿子的名……自费”修建的。而她本人的雕像矗立于建筑的一端,据说是漂洗工们出钱捐献的。
如今的庞贝广场 摄影:Kate Storm
因为其他资料的缺失,我们对优马奇娅几乎一无所知,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件宏伟的作品最后被刻下了她自己的印记。优马奇娅在此扮演了一条让首都的文化沟通至庞贝的小桥。在庞贝城中,优马奇娅并不是唯一的女性施惠者。广场上另有一条铭文清晰地表明,那边其中一座主要建筑就是一位名为玛米娅的女祭司捐助的。古罗马时期的女祭司也属于公职,但仍不同于能执政施政的男性官员,大规模的施惠还是与正式参政的权力相去甚远。尽管如此,她们还是向现代人展现了古罗马女性的另一种可能。
除了政治参与外,庞贝城内还展示了许多女性社会参与的其他面向。有部分该时期的女性雕塑,还有带有书写工具的女性形象的绘画,都能够证明庞贝或者说古罗马的许多女性受过教育。女性的名字也出现在生产活动当中。凯基利乌斯·尤昆图斯名下有些账户属于女性;同时根据庞贝城内随处可见的涂鸦记录表示,城内还有一些女性高利贷者和客栈所有者,这也证明商业世界中有女性参与。
约公元1世纪 萨福的肖像 湿壁画 庞贝 藏于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
图中的少女左手持的四块蜡片和右手的笔均为古罗马常见的书写工具。这幅肖像画常被命名和定义为希腊著名女诗人萨福,其实其并非特定的个人肖像,或许其仅仅意在强调画中的女子受过教育且来自一个富裕家庭。
此外,还有在宗教事务中扮演公众角色的贵族女性,比如谷物女神刻瑞斯的女祭司拉西亚和她的侄女克洛迪亚;维纳斯的女祭司,同样因慷慨而受到市民们的敬爱;马米亚则是为圣灵奥古斯都建造了一座神庙。除此之外,还有提比略统治时期的欧马齐娅,她曾在广场修建一座欧马齐娅楼。欧马齐娅作为洗衣染衣工人的保护者,是广泛参与经济活动的精英女性的代表,其地位基本可以与尼禄的妻子波帕亚相提并论,而后者在庞贝附近也掌管着陶器工场。至于从事生产的女性自由民,有记录的有女猪倌克洛迪亚·尼格拉,她来自克洛迪亚家族,也是谷物女神刻瑞斯的女祭司;还有女性自由民波帕亚·诺德,她的身份是庞贝小公共浴场的主人。
公元1-2世纪 女角斗士大理石浮雕 哈利卡纳苏斯(今土耳其博德鲁姆) 藏于大英博物馆
另值得一提的是,随罗马体育比赛的日益纷呈,还出现了一批女角斗士,她们原本的身份从女奴隶、自由人甚至到贵族妇女均有。尽管她们的出现并没有使古罗马妇女摆脱父权的统治,但至少说明她们已经逐渐走出了社会禁锢和自我约束的传统思维。
闺房之内:古罗马女性的家庭与婚姻
普卢塔克说,自从通过萨宾妇女的调停而与萨宾人媾和之后,妇女便获得了许多名誉上的特权。这句话源于一个基于古罗马史实的古老传说:在罗马城建立前后,罗马人袭击了邻近的部落,掳走了他们的妇女,这也就是著名的“强奸萨宾妇女”事件。随后,这些部落发起反击,夺回了他们部族的女性,但其中一个被夺走的女子赫西拉已经成为罗马领袖罗穆卢斯的妻子,她试图为罗马的行动辩护,以防止战争带来的不必要的死亡,并鼓励其他女性也放下仇恨。无论这个故事背后的历史真实与否,它都呈现了古代罗马男女关系的范式:男人掌握权力,而女人只能接受并被动反应。受宗教和传统影响的社会结构,决定了男人制定规则,而女人必须遵守这些规则。
约1770年 强抢萨宾妇女 法国18世纪油画 藏于美国国立博物馆
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家庭是古罗马妇女活动的主要舞台。早期罗马家庭的实质,是父亲压迫家庭成员的奴隶制。简单来说,父亲就是家中绝对的主宰,一切事务都必须服从他的安排,就连子女的婚姻也不例外。在父亲为自己的女儿挑选未来夫婿时,其往往从家族的利益出发,着重考虑男方经济条件以及社会地位,而女儿的意愿根本不作为值得参考的影响因素;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女儿们在出嫁后安心操持家务,为国家生育优秀的继承人。
随着经济发展和罗马家庭制度的变化,作为家庭和国家基础的家长权力被削弱了;与此同时,受社会动荡和道德观念的影响,整个社会的出生率下降,人口逐渐成为罗马社会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就显得格外重要。
早期古罗马的婚姻制度主要采取“有夫权婚姻”的形式,妻子完全受制于夫权的支配,义务协助丈夫管理家务,支配奴隶,照顾孩子。但在庞贝发展迅速的罗马共和国晚期,女性获得了新的权利——妻子在财产管理方面的独立性增强了,她们不仅可以从丈夫那里继承财产,监护权也变得更加宽松。到了帝国时代早期,女性基本上可以选择法定监护人,并根据意愿变更他们。
女性实质上的独立性源于“无夫权婚姻”。古罗马后期的婚姻大部分都从“有夫权婚姻”转移到了“无夫权婚姻”,这是当时占主导地位的自由婚姻形式——尽管卖女的监护权仍然保留在父亲手中,女儿却可以在父亲去世后成为其继承人和独立财产所有者。不过,无夫权婚姻也受到其他因素的限制,例如配偶的年龄差异(在上层社会年龄差往往超过十年),还有夫妻分工的差异,以及女性从一而终的名声传统等因素。有一种说法是,在一段婚姻关系内,若丈夫的妻子与他人私通,丈夫甚至有权予以处死,不过,行使这种权力似乎须征得女方氏族会议的同意。
我们有幸还能读到一些当时女作家关于浪漫爱情的诗歌。以下诗歌来自于一位古罗马女诗人索尔皮西亚,她是作家和法学家塞尔维乌斯·索尔皮西乌斯·鲁弗斯的女儿。索尔皮西亚把她的爱情诗写给了一位名为塞林托斯的年轻人,塞林托斯大概是一个笔名,因为她的家人并不赞成他们在一起。即便如此,她仍然存有爱情的希望。在一首诗中,她表达了自己对两人关系刚开始的感受:
我终于坠入爱河了。
这种爱,如果藏起来,对我的名声更有利
但把它透露给别人,很可能会损害自己的声誉。
我用我的诗歌才能向维纳斯祈祷,她带来了
把它丢在我的怀里。
维纳斯履行了她的诺言;
现在让我来讲讲我的故事,让大家都知道。
我不想把它封存在密封的文件里,只供我心爱的人阅读。
不按常理出牌是件好事
因为对一个女人来说,不断地强迫自己的外表符合自己的名声是很烦人的。
我只想被人认为配得上我值得拥有的爱。
不幸的是,正如她后来的诗所写的那样,这段关系并没有持续下去,因为塞林托斯对她不忠。她的发愿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而萨林托斯显然“更关心那个穿着淫荡衣服的低级妓女,而不是塞尔维乌斯的女儿索尔皮西亚!”( Poem 4, Harvey 77)。索尔皮西亚后来的遭遇不得而知,但按照罗马父权制婚姻的模式,她很可能被嫁给了她父亲认可的另一个人。
公元1世纪 一对夫妇 湿壁画 庞贝 藏于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
对于这一时期的中上层女性而言,她们最好的结果是撇开爱情的念头,进一步提高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甚至追求更大的权力。此时作为家族之母,女人是一家之主妇,她享有不受丈夫的约束自由上街的自由,且还可以经常同男人一起出入剧院和赶赴节宴;在家中,她并不被限于特殊的居室之内,也不被排斥于男人的座席之外。
但实际上,大部分妇女特别是低阶层妇女,对丈夫来说仍不过是“身份特殊的奴隶”。在古罗马作家老普林尼的作品里曾出现过这样一段文字:“有个男人酒后打死了妻子,可是法庭竟然宣判他无罪;另一个男人发现妻子打开了放有酒柜钥匙的抽屉,禁止她吃饭,活活把她饿死……”
艳情与哀歌:在政治和家庭以外
伴随着婚姻形式的转变,早期稳定的家庭制度也逐渐衰败。共和国晚期以后,许多婚内不幸的妇女都转而大胆追求爱情。婚外情、通奸、嫖娼等现象日益普遍,离婚率也日渐提高。虽然奥古斯都等厉行整饬离婚、通奸等现象,但是效果并不明显。两性关系也因此发生了改变——罗马共和国初期的性道德还十分苛刻,但到帝国早期已经发展到了无限制阶段,社会上淫靡之风盛行。不过有学者表示,这种风气很可能是从来就没有彻底消除过的古代同居制度的遗风,作为一种社会的表象从野蛮社会流传下来,因长期战争而稍被压抑,而后在新型的民族融合之中得到了极度的再现。
古罗马哲学家塞内卡说,不贞对于生而自由者来说就是犯罪,但对后天解放者而言却是一种道德义务,对奴隶来说更是一种绝对义务。可女奴的处境尤其尴尬——她们往往要抚养主人的孩子,这些孩子在日常生活、甚至是情感上都更加亲近她们;但只有极少数情况下,她们才可能成为主人的妾侍甚至妻子(在罗马后期的法令里,与下等人通婚对高等贵族而言是完全禁止的,大多数主人采用姘居的方式,以此来禁止奴隶及其后代参与财产分割和政治活动),女性奴隶往往比男性奴隶更难获得自由。与此同时,女性奴隶同男性奴隶一样,甚至是更频繁地遭受男主人的侵犯,或被供给他与其他家庭成员消遣娱乐,更有甚者被用于性交易。
公元1世纪 刻有“主人送给他奴隶的礼物”的金手镯 庞贝 藏于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
庞贝城曾于穆雷根附近出土过一名女性奴隶的遗骸,据研究,这名女奴死于火山爆发期间建筑物的倒塌,她死时仍戴着蛇头蠑旋纹的金手镯,手镯内则刻着“主人送给他奴隶的礼物”——送给女孩的私人信物代表了主奴足够亲密的关系,但奴隶与主人的称呼有别,也着重强调了二者于法律意义上毫不含糊的身份区别。
公元1世纪 庞贝风俗场所的壁画 庞贝 藏于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
此外,社会上嫖娼之风盛行。庞贝的妓女要么是女奴,要么是社会最底层的妇女,她们出卖身体以获得微不足道的回报(一般只有1-2阿斯铜币,而当时单位的普通餐酒则需要1阿斯铜币,法莱诺葡萄酒也需要4阿斯铜币)。根据马里纳门基座的涂鸦记载,妓女阿蒂斯收取了16阿斯铜币,这样高的价格是相当少见的。另有欧蒂奇斯的名字被刻在了维提之家的入口处,她收取2阿斯铜币的费用。许多情色壁画被用作声色场所的华丽广告,生动地展示了不同的服务,并且许多涂鸦都明确地提到了这些交易。
奢靡之城:庞贝女性的美丽奥秘
布匿一役后,相关法令的废止和庞贝城的日益繁华也带来了逐美风气的繁荣,日常的装饰打扮不仅是政治斗争的条件,其本身也成为古罗马女性的重要活动。
大约公元前1世纪起,美发变得流行起来,许多妇女会把上午的一部分时间花在打理头发上。从罗马皇宫传出的关于卷发样式和头发长度的新风尚,如乘上墨丘利的翅膀,快速在各大城市流行起来。这样的时尚风潮一般由王后引领,奥古斯都的妻子利维亚和尼禄的妻子波帕亚,都是贵族女子甚至中下层女性争相模仿的对象。在庞贝城的废墟里,考古还发现了专业的美发店遗址和帮助顾客做卷发的卷发钳。
公元前1世纪 拨弄秀发的女孩 第二风格湿壁画 庞贝 藏于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
同样作为头上的装饰,在公元50年至70年期间还十分流行一种金掐丝帽。1760年在庞贝城发现的壁画上,女诗人萨福头上就戴着这样的装饰;它同时也被作为阿里阿德涅的配饰,被描绘在墨勒阿革洛斯之家的湿壁画上;此外还有一幅宴会画上的裸胸妓女也穿戴过它,这则形象发现于赫库兰尼姆,现藏于那不勒斯博物馆。庞贝的绘画和雕像中有大量的女性形象,她们通常具有棕发棕眼的南方特征。金发则在地中海相当罕见,并且被认为是非常漂亮的特征。尽管这些假发十分昂贵,红色和金色还常常被认作是妓女的特征,仍有很多北欧妇女的金发被做成了假发,并深受古罗马妇女欢迎。庞贝古城第二区9街坊3号住宅中就曾发现过一尊裸胸维纳斯,她左肘靠在一根柱子上,眼睛和眉毛都是黑色,头发上却仍保留着黄色颜料的痕迹,当时最美丽的女神常常被想象成金发女郎。染发在古罗马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普通人毫无节制地使用着染发剂。奥维德在他的诗集中写道:“难道我没有跟你说过吗?停止染发吧!现在你没有头发可以染了……为什么你这个傻瓜要这么沮丧地放下镜子?……你都把自己泡在毒药里面了”。
庞贝城中发现的涂饰颜料的金发女子雕像 摘自:《庞贝古城 永恒的历史、生活和艺术》
对于庞贝的时髦女郎而言,她们不仅会为自己打造合适的发型,还会精心描画美丽的妆容。贵妇们尤其青睐从亚历山大港和东方进口的化妆品。实际上,正由于庞贝与港口城市部丢利和巴亚相隔不远,妇女们可以直接获得罗马市场中最优质的产品。在庞贝的考古发现里,贵族女子尤利娅·费利克斯以及在角斗士营房里避难的妇女那里都曾存有眼影,腮红、粉底,眉笔,抹勺和镜子。
在正式化妆之前,女士们首先要进行护肤程序,这包括去除瑕疵,由此使得皮肤如丝般柔滑。古罗马的妇女们会采用传统秘方,以及诗人和作家们提供的 “有讲究” 的建议——例如博览群书的老普林尼,在《博物志》中列举了数以千计的护肤配方,但其中的成本和成分却难以深究:第十八卷里记载了波帕亚使用驴奶除皱和美白,同卷还提到了加入油和橡胶的小牛脊,或是加人硝石和驴尿的公牛胆汁可以去斑。除了各种美容面膜和泥敷膏之外,女性化妆也会使用粉底,其将脂膏香料混合,在脸上涂抹厚厚的一层,使肌肤变得白皙。为使之呈现出花瓣般的粉嫩色调,她们也会在粉底乳中添加红酒槽或红黏土,这种粉也可以购买专门的片状成品。至于腮红,她们会把脸颊打上朱砂,而口红则由植物或矿物提取而成,盛放在小容器中。同时,她们还会使用细笔蘸取煤烟或锑粉,勾画眼线和眉毛,有些女性还点上美人痣,正如后世流行的那样。眼影中最受欢迎的颜色是绿和浅蓝,它们分别用孔雀石和蓝铜石粉末混合面成,只需一抹便光彩照人。
公元1世纪 贝壳形容器 庞贝 藏于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
盛放面霜和化妆水的容器在形状和材质上各不相同,我们在庞贝贵族女性的梳妆台上可以找到琥珀、玻璃、象牙、贝壳以及银等不同材质的盒子。那不勒斯博物馆藏有一个经过修复的木制梳妆盒,其出土于维苏威地区,装饰着象牙贴花,其中有女主人收集的香脂罐,骨柄刷,梳子和调色盘,后者保留着色粉和精油混合的痕迹。罗马时代的妇女会在重要的夜晚用水晶制成的闪粉扑在脸上,使肌肤呈现出乳白色光泽。在出门前,她们会用手持银镜或铅镜,认真检查欣赏自己的姿容。
公元1世纪 带有可拆卸把手的镜子 庞贝 藏于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
此外,还有许多罗马妇女对于去除体毛给予了极大关注。庞贝的女性会用黏稠的蜡膏去除腿毛,就像今天阿拉伯用的脱毛蜡一样。脱毛使用的工具是镊子,有些是黄金质地的,造型也和今天的类似。腋部和面部的脱毛是一项需要耐心的工作,大部分庞贝人交给奴隶来做。
罗马人增加体香的方式则和今天完全不同。今天的尼龙水和花露水都由酒精制成,这种配方到7世纪才由阿拉伯人引进。今天的英语“香水 (Perfume)”词源于拉丁语Perfumum,意思是“穿过烟雾”,其来自于最古老的礼拜神灵的方式,通过燃烧珍贵香料来散发香气。罗马世界的香水指的是香脂和香膏,是将带有香味的花朵,树叶和树脂加人植物油和动物脂肪中制成。此外还有种起源于古希腊的特殊香料罐,人们将其中的香油涂抹在身上,多余的部分用刮身板去除。各种香膏可以在庞贝主要的香膏店里找到。制作香膏或用于提取芳香物质的香料则从海外进口:包括胡椒、肉桂、没药、乳香、小豆蔻、甘松等,这些商队从印度、美索不达米亚、叙利亚等东方国家或埃及返回,首先乘船到部丢利集合,然后再销往不同的目的地。
赫拉克勒斯之家的花园 (图源:pompeiisites.org)
维提之家有一组描绘丘比特和心灵女神的壁画,这些壁画基本上取材于现实生活,其中有一组展示了香膏的制作过程——首先压榨出橄榄油,然后煮沸,并加人花瓣和草药,最后过滤即可。庞贝的赫拉克勒斯之家的花园里还有个完整的香膏作坊,因此它又名调香师之家,其内种植了大量鲜花和橄榄树,门口的铭文则提到了炼油行会。在香膏作坊内发现的各式各样的玻璃瓶中,还有一部分仍然保存着玫瑰和桃金娘植物汁液的残存物。尽管物是人非,那些曾经的历史痕迹,却被脆弱而又昂贵的五彩吹制玻璃器皿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小 结
如果罗马人不将妻子置于夫权之下,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的社会将会呈现出一种极不相同的面貌。智慧的古罗马女性在权力的缝隙中小心翼翼地生存,渐露的锋芒表现出她们丝毫不逊甚至超越同代男子的实力和勇气。她们从对美的追求中揭竿而起,点亮了心火之路,燃烧的赤诚、野心与欲望与当代女性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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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展信息
展览名称:艺术的帝国——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古罗马文物精品
展览时间:2023年10月23~2024年2月29日
展览地点:吴文化博物馆第二特展厅
撰稿:张可欣
统筹:吴文化博物馆
技术支持:苏州多棱镜网络科技
原标题:《姿容与野心:庞贝城的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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