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掌门郑宗龙带来新作《霞》，“云门从未如此轻快多彩”

“上海的观众朋友，好久不见了！”10月30日，云门舞集新任艺术总监郑宗龙和其恩师、云门创始人林怀民一同亮相上海国际舞蹈中心实验剧场，为即将于11月17日首演的舞蹈新作《霞》举行见面会。

《霞》是郑宗龙作为云门新任掌门带到大陆的首部作品，舞蹈灵感来源于云门舞团舞者们的故事。每个舞者都是不同的，《霞》也因此有了明艳的色彩和千变万化的可能。

《霞》剧照 李佳晔 图

26个舞者，26个故事

接掌云门后不久，郑宗龙就把家从市区搬到了山中。山中岁月宁静自然，他收养了流浪猫，过着半隐居的生活，有了很多独处和琢磨的时间。

之后，席卷全球的疫情来了。“所有演出都在取消，很困难，但也是我学习最多的时候。”少了俗事干扰，郑宗龙干脆一心钻研编舞，一直挖掘自己的可能性。疫情3年，他创排了3个舞蹈，高产到令人惊讶。

创排《霞》的契机就来源于此时。2021年，郑宗龙在自然中看见一直变化的霞光，因此想要做《霞》，它是一个跟“情绪”有关的作品。

当时疫情导致群聚场馆不能开设，云门的排练场也因此关闭。“当我们决定大家不来舞团的那天，就是《霞》开始编舞的那天。”

为了保持状态，舞者们居家练习，在线上会议室相聚。小小的一块电脑屏幕上面容纳了十几个舞者。

云门舞者在镜头前排练

郑宗龙突然发现，以往在排练场穿着统一服装练舞的舞者们，在家中变得都不一样了。他们穿着各种家居服，家中环境也各不相同。有的舞者扶着椅背练舞，还有人搭着祖先的牌位跳舞。他们有些模糊的面貌，在小小的屏幕中鲜活起来。

课后，郑宗龙会和舞者一对一交流。人与人之间的物理距离远了，心却想要贴近。不聚在一起练习，舞者们反而有了更多倾诉欲望。过了两周，郑宗龙开始想，是否能编一个作品，讲述这些舞者们只讲给他听过的故事。

26个舞者，26段不同的舞蹈，成了《霞》的基本构成。首演时，26个舞者被分成2组，《霞》因此有了2个演出版本。而这次将要在上海上演的又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郑宗龙会根据参演舞者的不同，设计不同的连接方式。很费力，却让这支舞有了无数种变化的可能。

刘振祥 图

作品音乐选用日本音乐家清水靖晃以萨克斯诠释的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中的段落。音乐家在矿坑、教堂或是防空洞录音，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回荡在不同空间，仿佛能听见内心的回声。

郑宗龙也从舞者身上找到“画面”。他找来老师为每一个舞者上“绘画课”，透过世界剧场设计大奖得主周东彦与动画团队，将舞者的绘画加入在《霞》中，成为舞台影像的一部分。“这就像舞者在自己创造出的一片云彩前面跳舞，然后用肢体去讲他们自己的故事。”

李佳晔 图

“人的心就像云霞，飘来飘去。有人用光线照射它，就会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和以往云门的作品相比，《霞》是色彩缤纷的。郑宗龙说，不管是舞蹈还是色彩，都是从舞者内心生长出来的，“《霞》带着云门年轻舞者的青春气息，我只占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郑宗龙 摄影：李佳晔

老云门，新云门

“你们看了《霞》一定会说这不是云门，换句话说，这不是‘老云门’。我的舞蹈就是‘耗着’，把舞者耗着，动作非常慢。《霞》就动作很多，非常轻快、非常年轻，我看到这支舞，就觉得自己把云门交出去真是英明。”在见面会现场，林怀民盛赞了自己的学生。

《霞》于2022年台北首演大获好评，有评论说“《霞》每一个瞬间都在变。”也有观众赞誉“云门注入了一股年轻的生命力，看到不同于以往的美丽。”首演季便吸引了近万名观众买票观赏，今年10月云门也在台东池上的纵谷稻田里，让《霞》回到大自然。

李佳晔 图

“3年下来，没有理所当然的事。我退休了，云门却一点也没有退休。即使在疫情隔离中依然在努力。”林怀民说。今年是云门舞团创立50周年，舞团中每一个人都从未松懈过。

谈起自己的“交班”，林怀民感慨“我才知道，我以前是没有生活的”。退休后，林怀民连进便利店都会觉得新鲜，会花20分钟时间去琢磨泡面，或者去散散步、洗洗澡，一点一点感受生活，这是他“以前没有过的”快乐。

相反，谈起接任过云门舞集艺术总监后的变化，郑宗龙说：“生活最大的变化就是变得没有生活了。”

两任总监，都把自己的全部个人时间交给了舞团，成就了云门的传奇。

云门有一套成熟的运行体系，郑宗龙不需要太多参与行政事务，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思考如何创作，“除了睡觉基本都在想”，“希望灵感能来找到我，敲敲门，把这些吉光片羽过滤一下，在脑海中编织成舞蹈。”

在排练场上，他也目的纯粹，心无旁骛地和舞者一个个“磕”动作，“来到舞团就是跳舞，跳舞就要比昨天更好一些。大家都是在这个状态里，一直往前走。”

李佳晔 图

郑宗龙知道自己不会成为林怀民，但多年来在老师的影响下，他开始听古典音乐，了解更多与传统文化相关的内容。他接任后，延续了云门除了现代舞、芭蕾，还包括静坐、太极、内家拳甚至书法等基本训练。

舞者们课表唯一的变化是增加了一门“街舞”课程。郑宗龙希望这样的训练，能让大家在云门的根基上生长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跳街舞用到的肌肉和云门舞者平时的训练截然不同。大家上第一堂课，许多小肌肉的动作做不出来，舞姿十分生硬。郑宗龙看了都有点替大家不好意思， “你们还是舞者吗？”

郑宗龙也会带着舞者们一起去爬山，脚踏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自然生出不同的力来保持平衡。爬山归来，他会让大家回想过程中的收获，“他们的脚变得丰富了。”

《霞》中有鲜艳的色彩，轻快的动作，甚至还加入了一些街舞的元素。新作《波》更是颠覆性地加入了AI技术生成影像。变化之中，郑宗龙执掌下的云门会走向何方？

“云门的东方根基不会变。但艺术创作我还是要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老师也说过，不希望云门变成博物馆。如何在这个东方的身体里，让云门发出不一样的光，是我和云门的责任。”郑宗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