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四问巴以冲突②｜内忧引来外患？摩萨德怎么“失灵”了？

这是10月7日在加沙地带城市汗尤尼斯拍摄的向以色列发射的火箭弹。 新华社 发

当地时间10月7日早上7点左右，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对以色列发起军事行动，密集向以色列发射了至少5000枚火箭弹。以南部和中部多个地区均响起防空警报。随后，以军对加沙地带展开多轮空袭。目前冲突仍在持续，已致巴以双方逾千人死亡。9日，以色列国防部长下令“全面包围”加沙地区。

新华社援引法新社报道称，以色列驻法国大使莫拉夫7日接受法国欧洲1台采访时透露，此次攻击事件令以色列“吃惊”，以方不仅是准备不足的问题，而是“几乎毫无准备”。在被问及以色列情报部门是否存在失败时，这位大使说：“当然，应当吸取教训。”

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7日宣布，以色列进入“战争状态”，并对加沙地带哈马斯目标发起代号“铁剑”的军事行动。据新华社消息，当地时间10月8日，以色列国防军首席发言人丹尼尔·赫格里称，以军正在征召数十万预备役军人为“最终对加沙地带进行地面反击做好准备”，这是过去数十年来以色列规模最大的征召活动。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办公室当地时间10月8日发表声明称，在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对以色列发动大规模袭击后，以色列安全内阁已正式批准将国家转入“战争状态”，这意味着政府可以开展“重大军事活动”。声明还称，这场战争是“来自加沙的恐怖袭击强加给以色列的”。

对此，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多名学者，共同探讨：以色列情报系统“摩萨德”此次是否真的失灵了？以色列在未来可能采取哪些报复手段？

牛新春（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所所长）：

第一，哈马斯此次突袭反映了以色列的战略失误，以及哈马斯过去两年对以色列实施了成功的“战略欺骗”。2021年加沙冲突后，以色列国内得出了错误结论，即哈马斯意识到通过武装冲突改变加沙的现状是得不偿失的。以色列自以为跟哈马斯之间已经达成了一个战略默契，即给予哈马斯更多经济好处可以换取加沙的稳定。当然，过去两年加沙局势也确实改善不少。因此，以色列情报部门做出判断，认为当前局势是 “stable instability ”，即稳定的不稳定状态。

第二，这次危机体现以色列在人力情报的不足。突袭中，在无法使用电子设备的情况下，哈马斯在制定计划以及协调行动的过程中如何实现信息传输，这还是未解之谜。另外，以色列有较强的技术情报，但人力情报仍然存在缺陷，以色列在哈马斯内部高层没有自己的部署和情报网，所以人力情报比较欠缺。总之，这次危机体现了以色列较为严重的情报失误，如今处于战争状态，以色列还无法顾及这些问题。但在危机结束后，相信以色列会就这些问题进行评估。

以色列的报复手段包括空袭和地面袭击，这也是他们目前正在做的，目的是将哈马斯连根拔起。此外，以色列也可能重新占领加沙。但至于未来怎么发展，还需要继续观察。

孙德刚（复旦大学中东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

以色列此次情报系统“失灵”，跟50年前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前以色列情报系统“失灵”有很多相似之处。一方面，以色列强、哈马斯弱，以色列对加沙的军事封锁一直坚如磐石，导致强者的麻痹大意。另一方面，内塔尼亚胡组建史上最右翼政府，以及今年推动司法改革，引发政治混乱和社会分裂，以色列多地爆发示威游行，政府忙于应对内部纷争，忽视了对哈马斯的监控。

佘纲正（清华大学社科学院国际关系学系副教授、海外安全研究中心主任）：

我个人认为原因主要是有两个方面。长期以来，哈马斯都在寻求对加沙地带进行突袭，以色列不大可能每次都成功阻止，百密一疏的情况并非没有可能发生。短期来看，以色列近期的政治内斗涉及军方以及情报部门，一定程度影响以色列有关机构的凝聚力和组织协调性。

对于有部分声音认为，内塔尼亚胡为了压制国内近期的政治危机，选择以“知情不报”的方式以转移国内执政危机，我个人表示可能性较小。首先，从操作层面分析，可能性较低。面对这么大规模的危机，内塔尼亚胡政府无法阻止情报的上传下达。相关人员如果能提前收到有关此次袭击的情报，就算更高级别的部门选择按下不表，这些信息也能以不同形式泄露出去。其次，从内塔尼亚胡政府的主观意愿进行分析，也不存在这种可能。此次危机将暴露内塔尼亚胡政府的执政问题，反对派将以此大做文章，“知情不报”的结果对内塔尼亚胡而言是得不偿失的。

关于以色列政府所能选择的报复手段，我认为他会采取空中打击以及地面部队等方式，有几个因素会限制报复手段的程度和限度。第一，以色列政府必须考虑本国人质的安全问题；第二，如果以色列以空袭或者炮击的方式报复哈马斯，从过往经验来看，以色列的打击能力仍然存在争议；第三，就算以色列派出地面部队且不考虑实际伤亡问题，想要把哈马斯连根拔起，不仅需要彻底摧毁他们当前的武装力量，很可能还要对加沙实施长期占领，我认为相当棘手。

舒  梦（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亚洲中东与伊斯兰研究》编辑部主任）：

以色列必然会采取一定的报复手段。历史上，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之时，埃及和叙利亚军队向以色列发动攻势，让以色列措手不及并遭受巨大损失，以色列工党失去保持了多年的绝对优势，一年后，时任以色列总理果尔达·梅厄辞职。

这次打击对以色列的影响同样重大。现任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一直以“安全先生”著称，一直将国家安全作为自己的政治旗帜。在遭到此次严重攻击后，以色列方面长期构筑的战略威慑被严重削弱。为此，以色列内塔尼亚胡政府将会采取更为强硬的手段来回应哈马斯的攻击，对内挽回自己的政治声望与执政合法性，对外彰显以色列维护国家安全的坚定立场。 

然而，以色列的回应手段的程度将是有限的。一方面，随着冲突规模的扩大，巴以之间会出现多个斡旋方，这些斡旋方并不希望地区局势出现大规模动荡。而且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和解潮虽然受阻，但未来仍将缓慢推进，阿拉伯国家出于颜面考虑，也不会赞同以色列大幅度提升对巴的打击力度。另一方面，由于以色列和哈马斯双方的实力差距非常悬殊，哈马斯除了能出其不意地对以色列造成打击外，并没有多么强大的抵抗能力。一旦双方冲突过大，将导致大量巴勒斯坦境内平民伤亡，这将在国际社会给以色列带来人道主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