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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拉莫维奇个展伦敦举行,这次“艺术家不在场”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 (Marina Abramović,1946年生) 是艺术界的偶像和行为艺术先驱,在过去的 50 年里,她不断以行为艺术突破身体和思想的极限。
澎湃艺术获悉,英国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RA)近日推出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同名展览,这是其成立255年来首次在主展厅举办女性艺术家个展。然而,不同于2010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艺术家在场”,此次在伦敦,却是“艺术家不在场”。
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展览现场,一位参观者走在两位重现阿布拉莫维奇《不可估量》的“模特”之间。
你能穿过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的门吗?在那里,两个年轻人赤身裸体彼此相对,如同一对人形门柱。如果你太过圆润或感到羞涩,可以走另一个通道进入下一个展厅,其中您观看艺术品的原始片段,也可以避开皇家艺术学院门口的长队。
《不可估量》(Imponderabilia)始于1977年,由行为艺术家阿布拉莫维奇和她的德国搭档乌雷(Ulay)共同完成。展览中,一台电视播放着当年穿着大衣的观众无比尴尬地穿过面对面的艺术家。然而,在如今展览门口的,失去的不仅仅是当年人内心的震惊或社交尴尬,还有阿布拉莫维奇与乌雷之间的强烈情感纽带。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为这次豪华回顾展雇佣的“替身”看起来像是超然又脆弱的模特。
事实上,整个展览与阿布拉莫维奇大约50年的职业生涯相比,像是寄给一个真实世界的明信片。它由纪念品和复制品组成。你可能会认为,几乎所有试图重现很久以前行为艺术的尝试都会如此,但这个展览有一些特别令人无感的地方,不仅仅与作品的重演有关。
幻灯片和屏幕上展示的阿布拉莫维奇1970年代的个人行为表演,让人感觉极其危险。艺术家甚至在行为中割伤了自己,随后又恢复平静,躺在冰床上继续自己的演出。在她最著名的行为作品《节奏0》(Rhythm 0,1974)中,她向参与者展示了一系列物品,邀请他们对她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这是1964年由小野洋子《Cut Piece》创造的先例)。在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的展厅一张复制的桌子上,摆放了链条、剪刀、鞭子、玫瑰、苹果、一把上膛的枪,其中一名男子将枪口对准了阿布拉莫维奇……毫无疑问,她拓宽了艺术的可能性,她的勇气更是无与伦比的。
阿布拉莫维奇,《节奏0》,1974年,行为,6小时。Studio Morra, Naples. Courtesy of the Marina Abramović Archives © Marina Abramović. Photo: Donatelli Sbarra
除了勇气,她还有毅力:在没有食物的前提下,在博物馆生活了12天;在中国长城行走数周,向乌雷作别;2010年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一张桌子前坐了700小时,面对无法从她凝视力中挣脱出来的成千上万的游客和观众。从Lady Gaga到詹姆斯·弗兰科(James Franco)无不为之排队。在《艺术家在场》的电影中,我们看到了经过几小时等候的纽约人的紧张与不安,甚至偶尔含泪。然而,无论镜头在这些面孔上停留多久,都几乎没有变化;这涉及一个核心的困境——参与者的紧张。
在宽敞的中央展厅里,有一套黑白历史影片,阿布拉莫维奇拍打乌雷,乌雷回击,一次又一次(但不狠);他们不断地亲吻彼此(但不温柔);他们不停地对吼和尖叫——没有积累,所以意义在逐渐减弱。
2010年3月9日,美国纽约现代美术馆(MOMA),塞尔维亚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和曾经的伴侣乌雷。
还有一件作品,设定了几乎所有危险的标准。那就是1980年的《休憩能量》(Rest Energy),影片中,阿布拉莫维奇拿着弓,乌雷拉紧弦,箭直指她的心脏。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稍有走神,他们中的一个就会死在这场可怕的对峙中。在此,阿布拉莫维奇提出了一个极其复杂且令人恐惧的隐喻。
这位艺术家表示,她没有秘密,欢迎对她的作品进行传记式的解读。在讲述她与乌雷分手故事的展厅,让人感觉黯淡且阴郁。当然,徒步长城是对人身心耐力的考验。但最后依然走入了一幕普通的悲伤场景——泪水、悲伤和尴尬的沉默,对于观者而言,侵入性太强。乌雷于2020年因癌症去世。
1980年的《休憩能量》中,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相互对峙”。
在接下来的一个展厅,观众被鼓励面朝墙、靠在黑曜石块上,直到“你感到它的力量”。显然,你真正感受到的只是它的凉爽,以及站在你身后等待的人的不耐烦。更多,还有类似新时代的巫术:镶有闪烁水晶的青铜座椅;艺术家躺在治愈的海浪旁的影片;她最近作品“门户”——实际上只是一扇大门,上面装有发光的“水晶”,就像圣诞节的灯。这次展览中的一些雕塑作品是庸俗到令人难以置信。
展览中,有四段受过阿布拉莫维奇方法训练的艺术家进行的“再现”表演,其中一位年轻女性浸泡在干洋甘菊花浴中。另一个女性躺在一个像祭坛一样的架子上,她的裸体上放着一具骷髅。她正在模仿阿布拉莫维奇2002年的一次表演,但表现远不如她。下面播放着一部与真人等大的影片,影片中艺术家呼吸的戏剧化,让骷髅本身开始颤抖。
展览传达出了两个重要的信息:当初她有多大胆,以及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变得多么容忍。
尽管人们在观看她的作品时有可能会被诱发出笑声,或者有退缩或拒绝的冲动,甚至可能问她为什么要自虐。但至少在我看展的那天,观众们克制住了这些冲动。
阿布拉莫维奇,《圣女特蕾莎的飘浮》
然而,她后来的作品却让人感到荒谬和失望。如何理解《圣女特蕾莎的飘浮》(The Levitation of St Therese,2009)中,艺术家穿着黑色高级定制服装,悬浮在厨房锅碗瓢盆的上方?或者为什么她在1997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的表演《巴尔干巴洛克》(Balkan Baroque)中清洗了1500块血淋淋的牛骨,而现在却以一个伪造的聚氨酯堆滑稽展出?又或者为什么她在《英雄》(2001)中骑在一匹白色的马上,伴随着旧南斯拉夫国歌的调子,挥舞着一面巨大的白旗?这部可作为NFT购买的电影,使呈现她父亲历史的小展柜显得相形见绌。阿布拉莫维奇的父亲沃金·阿布拉莫维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与纳粹作战,他褪色的护照和旧卷笔刀清楚地表达了一些消逝的记忆,但让人费解的是,在这件关于父亲的作品中,阿布拉莫维奇却再次占据画面。
展览现场,阿布拉莫维奇的《巴尔干巴洛克》以聚氨酯仿制骨头的形式展出,其后是2001年的电影《英雄》。
艺术家本人进行行为表演是一回事。毕竟,艺术家长期以来一直将自己裸露在各种拷问和折磨之下,她的身体一直是她创作的主要媒介;这种认同是完全的、自传式的、可理解的。阿布拉莫维奇的艺术以她自己开始,也往往以她自己结束。
因此,在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看到她“替身”的表演是完全不同的体验。最令人不安的场景是最后一个展厅中雇佣的演员——一名年轻女子、被高高地固定在墙上,双臂几乎不可察觉地转动,伴随着节拍器的滴答声,就像一个人体时钟。
“替身”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无论是在这场磨难期间还是之后,当一名助手扶着她走下梯子时,她的臀部因平衡重击的压力而变得猩红。也似乎提示着人类经过六百万年的进化、经历所有文明,才走到了今天。
附:以展览为线索,了解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
50年职业生涯中,阿布拉莫维奇通过作品挑战了身体和思维的极限,吸引了观众的目光。
英国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的展览是对她实践的一个概述,突显她一直以来的兴趣——公众参与的重要性、挑战身体的极限、从自然中汲取能量、仪式的意义。
早期行为表演
1974年,阿布拉莫维奇在那不勒斯莫拉工作室(Studio Morra)的桌子上摆放了72件物品,包括口红、剪刀、羽毛、玫瑰、子弹和枪。她在画廊里站了六个小时,旁边有一份书面说明,上面写着这些物品可以“随意使用”在她身上。她将这个表演称为《节奏0》(Rhythm 0)。
阿布拉莫维奇,《节奏0》,1974年,;6小时,那不勒斯莫拉工作室。图片由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档案馆提供 ©Marina abramovic
在表演过程中,参观者用口红涂抹她的身体,用剪刀剪破她的衣服,将已装好子弹的枪放在她手中、并瞄准她的头部。
许多表现出阿布拉莫维奇的行为作品的特征在《节奏0》中都可以找到——她将自己的身体用作作品的主题和媒介;她测试了自己身体和精神耐力的极限;她利用与观众的直接关系来创作作品。
“构建作品所花费的时间与决定如何记录作品的时间相同,因为这份文件将永远存在。”阿布拉莫维奇说。展览使用与艺术家合作制作的视频和装置来重新呈现了作品,包括《节奏0》、《艺术家在场》和《巴尔干巴洛克》等。
阿布拉莫维奇,《艺术家在现场》,2010年,3个月,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图片由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档案馆提供 ©Marina abramovic
下一代行为艺术家
阿布拉莫维奇的四件著名作品在展览中由接受过阿布拉莫维奇方法培训的下一代行为艺术家重新表演。展览重现的有《不可估量》、《骷髅裸体》、《海景之家》、《亮度》。
在《不可估量》的行为中,两位艺术家站在狭窄的门口。观众被邀请从他们中间穿越。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的作品旨在探索“艺术家是博物馆之门”的理念。
阿布拉莫维奇,《海景之家》,2002年,12天,纽约肖恩凯利画廊图片由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档案馆提供 ©Marina abramovic
《骷髅裸体》一位艺术家将骷髅置于自己的身体之上,骷髅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这件艺术品的灵感来自藏传佛教僧侣的修行,其中涉及与死者同眠,以此作为克服死亡的恐惧的一种手段。《海景之家》在展览期间分三个地点演出,行为艺术家将在主展厅专门建造的房子里连续居住12天。该表演最初是在纽约“911恐怖袭击”之后进行的,邀请观众见证并分享简单的生活行为。
与乌雷合作
阿布拉莫维奇与她当时的伴侣乌雷合作了12年。他们的合作产生了将男性和女性二元性融合成一个他们称之为“那个自我”的实体作品。
在他们最大胆的合作作品之一《休憩能量》中,阿布拉莫维奇拿着一张弓,而乌雷拉开弓弦,箭矢瞄准了阿布拉莫维奇的胸口——这是完全信任和脆弱的表达。
他们的关系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结束。在他们的行为作品《恋人,长城》中,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从长城的两端走向彼此,在中间短暂相遇,然后分道扬镳。
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展览现场
瞬态物体
阿布拉莫维奇对艺术家身体的缺席感到好奇,在与乌雷合作后,创作了让观众(而不是艺术家)成为主角的作品。
来自阿布拉莫维奇“人类暂时使用的物品”系列的《离别之鞋》是一双重达70公斤的水晶鞋。观众被邀请“闭上眼睛,不要移动和离开”。
阿布拉莫维奇,《离别之鞋》,1991年,图片由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档案馆提供 ©Marina abramovic。
灵性
阿布拉莫维奇对宗教和灵性着迷。
她童年与虔诚的基督教祖母一起生活,祖母将塞尔维亚东正教与民间信仰相融合,带给阿布拉莫维奇持久的影响。
阿布拉莫维奇也对大自然的能量感兴趣。在她1小时的行为录像《当下》(The Current)中,艺术家躺在一个被水晶包围的金属结构上,在暴风雨的天空下陷入冥想状态。
阿布拉莫维奇,《当下》(细节),2017年,1小时,巴西。图片由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档案馆提供 ©Marina abramovic。
“不能把我局限在那个盒子里”
在接受采访时,阿布拉莫维奇说:“每次把我放在一个盒子里,我就会跳出来做点别的事情。” 她是一位拒绝被定义的艺术家。
阿布拉莫维奇,《四个十字架》(局部),2019年 图片由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档案馆提供 ©Marina abramovic
展览通过雕塑、视频、摄影、档案材料、装置和表演,呈现了她50年职业生涯中的重要时刻。展览将持续至2024年1月1日。本文翻译自《卫报》和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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