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气候政策评论｜美国制造业如何实现绿色低碳转型

全球制造业的碳排放，包括制造业中的能源使用所产生的间接排放和化学反应、金属冶炼或水泥生产等生产过程所产生的直接排放，加起来可以占到全球碳排放总量的30%左右，这是全球最大的碳排放源，制造业的碳减排等气候相关行动无疑关系到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成败。

国际社会高度重视制造业的减排努力和路径。根据相关研究报告，制造业的主要减排努力中，除了在能源利用方面推进可再生能源利用以及提高能效等措施外，还涉及到资源的循环利用、环境设计和绿色技术研发等。

比如，通过从废旧产品中回收和再利用材料和组件，减少制造业对原材料和能源密集型生产过程的需求。通过采用科学的设计产品和工艺，减少废物产生，提高产品耐用性和可回收性，优化材料和能源的使用，最大限度地减少从原材料提取到处置的整个生命周期对环境的影响。此外，制造业还可以利用绿色技术和解决方案，更多利用低碳高效的新技术和解决方案，例如可再生能源、碳捕获和储存、数字化和自动化或循环经济模式等。

以电动汽车的生产为例，新能源的利用、提高能效、减少生产用水、采用可持续设计以及开展ESG治理等都有助于实现碳减排。当然，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制造业应对气候变化也离不开有效的气候政策和市场体系等环境。 

1、美国制造业的碳排放现状

统计显示，2022年美国的碳排放总量为50亿吨，相比于2021年，不降反增1.4%，其中工业制造业部门的碳排放略增1%。虽然工业制造业并不是美国最大的碳排放部门，但也是仅次于交通和电力部门的第三大排放部门，占到23.5%的总排放量。在美国工业制造业中，分部门的碳排放差异很大，其中化工产业是最大的排放源（28%），其次是石油和煤炭产业（18%），钢铁产业（11%），非金属矿物产品产业（10%），食品产业（9%），纸张业（6%）和其他（18%）。从碳排放强度来看，美国的水泥业单位GDP碳排放量最高（每百万美元增加值排放0.92公吨二氧化碳），其次是钢铁业（0.71）、石油和煤炭业（0.66）、化工业（0.54）、非金属矿物业（0.51）、造纸业（0.35）、食品业（0.19）和其他（0.25）。再者，从地区分布来看，美国碳排放量最大的前10个州分别是德州、加州、佛州等，而排放量最小的前10个州则分别是康州、蒙大拿州和爱德华州等。 

2、美国制造业的气候政策

面对制造业部门如此大规模的碳排放，要实现2050年净零排放目标，美国针对制造业部门采取了诸多政策措施。

美国制造业领域气候政策的最根本大法当属《清洁空气法案》（clean air act），其次是联邦政府制订的各项法案和颁布的行政命令。

根据《清洁空气法》及其修正案，以及联邦最高法院的相关判例，方案授权联邦环境保护署（EPA）监管包括制造业在内的各种来源的空气污染物（如发电厂、车辆和工业设施），其中，就包括温室气体。为此，EPA围绕碳核算、碳信息披露、碳经济和金融、碳国际合作等方面制订相应标准和政策，努力推动美国制造业的低碳发展。

比如，制定能源之星计划，为具有卓越能源性能的工业设施提供能效认证、基准工具、技术援助和认可；针对乘用车和轻型卡车制定温室气体排放标准，为汽车制造商投资电动汽车和其他清洁技术提供激励。此外，按照《2020年美国创新与制造法案》（AIM）的要求，EPA提出在未来15年内将美国 HFC（氢氟碳化物，化工工艺所产生的温室气体）的生产和消费量逐步减少85%，基于2024年基线建立HFC生产和消费配额的计算和分配方法，到2028年，氢氟碳化物生产和消费配额的上限将低于2024年基线的40%。

除了EPA之外，其他监管部门也从各自角度出发，对制造业的碳排放进行限制或碳减排进行鼓励。比如，美国能源部推出清洁能源项目和先进技术汽车生产贷款计划，为采取低碳技术的公司提供财政支持，以减少碳排放和提高能源效率。同时，能源部还制订“更好的工厂”计划，该计划与制造商合作，制定节能目标，跟踪进度，分享最佳实践，提供技术援助和许可，以实现能源效率的提高。

2021年联邦政府通过行政命令设立“绿色采购计划”，该计划要求利用联邦政府巨大的购买力来支持美国工业制造业的绿色低碳生产，并对如何测量和减少联邦采购材料（如钢铁、铝、水泥和玻璃）的隐含碳排放提出建议。

另外，在欧盟、英国和加拿大等国家或地区考虑或实施碳边境调节机制的背景下，美国国内也有声音希望可以利用碳边境调节机制作为加强其气候领导力和与盟国合作的机会，并制定自己的碳边境调节机制或符合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和其他国际标准的碳定价方案，以此来保护和强化美国制造业的气候竞争力。

3、美国制造业的联合行动

为了应对和响应政府气候行动政策与法规方面的要求，美国制造业企业也抱团取暖，联合采取气候行动。他们主要依托行业协会、联合会或研究会等开展低碳倡议和技术研发等行动。比如，由福特、通用汽车和斯特兰蒂斯等公司组成的美国汽车研究委员会（USCAR），合作研究和开发用于车辆电气化、轻量化材料、燃料电池、发动机效率和减排的先进技术。代表化学品制造商的行业协会——美国化学理事会（ACC），支持提高能源效率、降低温室气体强度、提高回收率和开发应对气候挑战的创新解决方案。以及代表不同行业和规模的制造商的行业协会——全国制造商协会（NAM），则大力倡导支持创新、竞争力和创造就业的政策，应对气候变化带领的风险和机遇。 

4、美国制造业绿色低碳转型的金融支持

随着气候金融和转型金融在美国的日益兴起，美国制造业企业也开始注意到相关的投融资机会，充分利用各种气候和转型金融工具，满足自身绿色低碳融资需求。 

一方面，美国金融机构根据两类绿色贷款原则为制造业提供绿色信贷和债券等方面的融资支持。一是贷款资本协会（LMA）发布的绿色贷款原则（GLP）（该原则提供了一个基于四个核心组成部分的绿色信贷框架：收益的使用、项目评估和选择的过程、收益管理和报告），二是由贷款资本协会、银团和贸易协会（LSTA）和亚太贷款市场协会（APLMA）发布的可持续发展挂钩贷款原则（SLLP），SLLP为可持续发展挂钩贷款提供了市场标准和最佳实践框架。在这两个原则指导下，由银行自主为符合要求的企业和项目提供低成本、长周期和大规模的绿色信贷。

另一方面，联邦政府推出多项鼓励绿色金融和气候金融的政策和举措，为借入绿色贷款的制造业企业提供激励和补贴，以支持包括工业在内各个领域的清洁能源利用、能效提高和创新发展。其中包括国际气候融资计划、联邦可持续发展行政命令和清洁采购计划等，这些政策都将利用联邦政府的博弈和采购能力来推动清洁、健康和有弹性的运营，并支持美国清洁能源产业和制造业的发展。

借助绿色贷款取得金融支持的一个典型例子是钢铁动力公司（Steel Dynamics），该公司是美国最大的钢铁生产商和金属回收商之一。2020年，该公司从美国银行获得了4亿美元的绿色贷款，这是美国钢铁行业的第一笔绿色贷款。利用这笔绿色贷款，公司为其位于德克萨斯州的新电弧炉扁轧钢厂提供资金，支持使用可再生能源和回收的废钢生产低碳钢产品。此外，苹果公司也于2016 年发行了15亿美元的绿色债券，这是当时美国公司发行的最大规模绿色债券。苹果公司将债券收益用于资助各种环境项目，例如可再生能源、能源效率、绿色建筑和回收利用。 

最后，美国制造业在绿色和低碳发展上也面临不少挑战和问题，主要有以下几方面。一是联邦政府缺乏明确、一致和长期的政策信号和激励措施，来鼓励和奖励制造商的绿色和低碳行动；二是那些可用于减少排放和提高效率的相关技术和创新，前期成本过高，存在一定技术壁垒和市场不确定性；三是制造业内不同地区、部门和公司的成本和收益分配不均，可能会产生分配失衡；四是环境目标与其他经济或社会目标（如创造就业、竞争力、创新、公平和安全）之间存在潜在的冲突。 

（作者李志青系复旦大学环境经济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