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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隈研吾:“五感”的建筑,体验建筑的触觉
日本知名建筑师隈研吾运用当地触手可及的自然材料及传统工艺,造就以人的生活而不是以建筑为中心的场景。他善于运用木材、泥砖、竹子、石材等,将传统元素与高科技融合。他对建筑的理解基于东方哲学与美学,在世界享有盛誉。
近期,展览“隈研吾:五感的建筑”在上海复星艺术中心展出。展览期间,隈研吾接受了《澎湃新闻·艺术评论》的专访,谈及他为何强调建筑的“五感”,以及对于装置作品的探索,对空间的理解等。
隈研吾,1954年生于日本神奈川县,是日本当代著名的建筑师之一,他敢于挑战以形态为主导、视觉至上的建筑设计,主张建筑的作用是改善而非支配,其目的不是为了将人类困住,是要让人的身心获得自由。
隈研吾
近半个世纪以来以东方美学之思牵引的日本建筑的崛起,使日本建筑师的作品成为全球性的人文景观。而隈研吾在其中推动的反叛与革新不容忽视。上世纪九十年代,他提出了“反造型”“负建筑”等概念,主张将建筑消失在自然中,同时通过突破形式的限制来强调体验的重要性。
隈研吾对日本传统建筑元素的重新诠释包括对自然材料的运用、思考光和轻盈性的新方式,以及起到改善而非支配作用的建筑。他的建筑不同于多数日本当代实践,没有通过简单的姿态融入周围环境,而是试图将传统元素巧妙地置于个性鲜明的建筑中,使其与所在地域仍然保持联系。“20世纪,随着土木工程的规模不断扩大、内容日趋复杂,现代建筑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与自然相对立的工业产品。”相比之下,“在人工搭建建筑的时代,建筑所使用的木、土、石等材料独具魅力。那时的建筑可能没有那么牢固,但也正因如此才使人们感受到了独特的风与光。我希望通过我的设计,唤醒现代建筑中的这些元素。”隈研吾说。
展厅现场,《日本新国立竞技场》模型
“隈研吾:五感的建筑”展览现场,©上海复星艺术中心
现如今,他的这些传统元素与高科技的混合方式在日本和世界各地都被证明是流行的,而他的作品也已经走出日本,进入中国与西方。其代表作包括1995年“威尼斯双年展日本馆”、中国“长城下的公社/竹屋”、日本三得利美术馆,以及击败伊东丰雄团队的2020东京奥运主场馆“新国立竞技场”设计等。
对于在上海复星艺术中心的展览“五感的建筑”,隈研吾说,形式只能刺激视觉,然而更深层次的感官则在视觉之外,这也是展览所强调的宗旨。
对话|隈研吾
澎湃新闻:此次展览名称为 “五感的建筑”。这也说明了此次展览与一般强调视觉的建筑展,亦或是与强调沉浸式的展览(通常强调了视觉、听觉、触觉)有所不同。可否请您讲述,为何要在展览中强调“视”“听”“触”“嗅”“味”这五感,它们与建筑有哪些关联?
隈研吾:在我之前的展览中,都是以展板的形式展示。 但是这一次,我想让我的展览完全不同,我想直接传达“五感”这样的理念。 我想在建筑内部建造一个竹亭,在建筑中创造建筑,让人们体验建筑的触觉。 通过这种方式,我认为 "楼中楼 “作为一种建筑展览,成为了一种革命性的新事物。
《竹曲》“隈研吾:五感的建筑”展览现场,©上海复星艺术中心
澎湃新闻:此次展览呈现了不少装置作品,而这些装置作品也都是您不断进行建筑实践中的产物,也是您在对建筑中的最小单位的实验。如,您在《小建筑》一书中讲述了您对最小单位的不同尝试,包括“水砖”“水枝”“木材”等,并最终都以装置作品或体量较小的实验性建筑作品呈现于不同的展览中。可否谈一谈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你思考这些最小单位的实验?
隈研吾:虽然我设计过很多大型建筑,但大型建筑有很多限制,很难进行实验性工作。 所以,我总是尝试同时做大型建筑和实验项目,所以无论多忙,我都会坚持设计小型展馆。 它成为了一个很好的年轻人培训场所,这次展览的目的就是向大家展示这个小型培训场所,这个实验场所。
澎湃新闻:从思考与实验,再到成为一个装置作品或建筑物的过程有哪些意义?这些装置作品对之后您的建筑设计作品的呈现又有哪些意义?
隈研吾:我仍然认为这是有很大的意义的。 我认为小型建筑是一种对构建大型建筑的联系,在小型建筑中可以做到很多大型建筑中无法做到的事情,你可以在小型建筑中进行实验,然后把你在小型建筑中确认的东西应用到大型建筑中,即使你听说过,这种练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这就像村上春树既写长篇小说,也写短篇小说。(村上春树认为短片小说是长篇小说的发动机。)村上先生的创作方式对我影响很大。
《Coeda咖啡厅》 模型
《织部茶室》模型
澎湃新闻:您的尝试包括“水砖”“木材”“竹子”“瓦片”等,而在公众眼中,竹子似乎成为了最成功的实践。可否谈一谈这些材质,及它们对于建筑的用途。
隈研吾:到目前为止,竹子一直被用于小型建筑装饰,很少用于墙壁或地板。 然而,我想,如果竹子的纹理不仅用于小物件,也用于大物件,那么人类对空间的感知就会完全不同,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认为我能够对竹子的使用方式做出革命性的改变。从这个意义上说,竹子对我来说很重要,它对我和我后来的工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另外,中国的瓦非常具有人体的尺度,非常自然,是我在中国最喜欢用的材料。在做每个项目的时候,我都尽量寻找当地的材料,它们可以赋予建筑精神和生命。所以遇见中国的瓦片对于我们而言非常重要。在实际使用过程中,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多地展示材料的复杂和多样性。
“隈研吾:五感的建筑”展览现场,©上海复星艺术中心
展览现场展示的1-1外立面材质
澎湃新闻:可否介绍此次展览中的装置作品?观众又该如何看待他们?
隈研吾:在上海的展品中,首先,入口是竹子制成的, 它是用小片竹子组装成的。入口处有一个空间就像是洞穴,进去之后就是另一个世界。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认为它将改变你对洞穴的常识。 一般的洞穴的质感是厚重的,但是这里的洞穴的质感是轻量化的。这是我最感兴趣的螺旋形状的动感,螺旋向上旋转,最终像胎儿的手一样彼此相连。这个竹亭就是我喜欢的建筑当中最新锐的作品,也是我想给上海的观众展示的。
《竹棱》,一层户外装置,©上海复星艺术中心
《竹涧》,“隈研吾:五感的建筑”展览入口处 ©上海复星艺术中心
澎湃新闻:除了装置作品,展览的其他亮点有哪些?
隈研吾:这次,除了装置艺术作品外,我们还决定选择大家从未见过的作品。 比如《Tade》(塔利埃特站),还有如巴黎站项目,你们可能没怎么见过,因为它现在正在建设中,我想把它的模型给中国的观众看。还有紫砂博物馆,该建筑也在建设中。你们可能没见过它的照片,但我认为它非常有趣,我希望你们都能看看它的模型。
紫砂博物馆模型
澎湃新闻:在著作《负建筑》一书中,集结了您在90年代之后对于建筑的思考文章,而这些文章并没有局限于建筑本身,而是从一个更宏观的视角,从经济、社会、艺术,以及不同年代的变迁等角度来阐释建筑的相关问题,强调了建筑消失于自然中。这些视角和理论,对您自身在从事设计时产生过哪些影响?
隈研吾:在日本泡沫经济时期,我很快成立了自己的事务所,泡沫经济始于1986年,不久就破灭了。 我认为正是这种剧烈的经济变化催生了我的建筑哲学。 我从20世纪90年代的经济中了解到,在经济大衰退时期,建筑应该如何生存,我相信,在世界经济可能出现更大幅度涨落的时候,我当时的经验会非常有用。
展厅现场
展厅现场
澎湃新闻:随着中国城市的快速发展,大量的公共建筑也随之产生。近年来,您接到不少在中国的项目。与日本相比,在中国设计公共建筑项目时,对于建筑与周边社区、环境的考量上会有哪些异同点?
隈研吾:就中国而言,城市的规模与日本有很大不同。我认为城市规模的不同与建筑规模的不同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大城市建筑的姿态就会放得很大,而在小城镇建筑的姿态就会很小,否则就会严重破坏城镇的协调感。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中国做建筑的时候,建筑的形态就会放得很大,这样就可以与周边的环境建立良好的关系。
澎湃新闻:您个人又是如何看待建筑与周边的关系的?您认为,建筑应该在一个区域内起到引领作用吗?
隈研吾:建筑不仅仅是景观方面的重要物体,它是社区的一个重要场所中心,它还是那些不属于社区的地方的一个重要场所中心。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认为如果社区的人不存在,那么建筑也就不存在了。
《五感的数字时空》,“隈研吾:五感的建筑”展览现场,©上海复星艺术中心
“隈研吾:五感的建筑”展览现场,©上海复星艺术中心
澎湃新闻:希望通过展览向观众传达哪些建筑设计的理念与思考?
隈研吾:我想传达的信息是,在疫情之后,建筑发生了重大变化。我想说,只靠视觉冲击的建筑是不行的,疫情之后人们需要带来丰富感官体验的建筑。
(廉秀宇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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