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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爱恋与人生,一个女人的史诗
- 本期故事关键词:女生七十 -
在波澜壮阔的年代里,她们好似静水深流。
2020 年 7 月 17 日开始,我在微信公众号上连载了七十岁妈妈的文章,这是六年前就想为姥姥和妈妈做的一件事。
2014 年 1 月 1 日,农历腊月初一,姥姥去世。九十七年的岁月随之而逝。
这一天——对于妈妈,对于我,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之后又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年近七十的妈妈突然放下菜篮子,拿起笔,开始一个字一个字“捉”文章,写了又改,改了又誊,怕写错字还是用她的老办法——拿起 《新华字典》 查看,她和爸爸最后交给我八个草稿本,是她过去的故事,时代印记下普通人的普通事。
我在电脑上敲出这些文字之时,恰是因疫情武汉封城之后,在封闭的空间和精神下,我一边陪着自己上高中和小学的孩子们,一边钻进妈妈上小学的世界,有一种特别奇妙的时空感。同时也讶异,从来不记日记的妈妈,退休后十几年很少用笔,一提笔就写出十几万字,八岁时的事情也记得如此清楚。心里仿佛有若干抽屉,每一个都装着一个时代。
妈妈手写的字体很有特点,转折处圆润,缘于她小时候无纸无笔,就捧着珍贵的 《新华字典》,捡根小树枝在河滩沙子里左划右划的,居然练出自己的风格。爸爸的字体也有意思,转折处呈尖角,这也是有缘故的——因他在四川老家少年时候是学木匠的,日日墨斗弹线,规矩之下自然方正起来。
这本不仅仅是妈妈的经历,也写出了姥姥近百岁的人生。妈妈大大的眼睛,到七十岁也是亮晶晶的,没曾想她小时候差点变成盲人。我看着这些文字,想着姥姥为妈妈治眼睛,坐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故作镇静地偷听医生给别人看病说病情,又难过又感动。姥姥是没有名字的,因为在她尚不记事的时候,于战乱中就被拐卖到大悟大山里,十岁之前已经被转卖了好几户人家,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里,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只记得被卖到最后一户人家时,说是“民国六年生人”。那家人给了她一个姓——何——不知何方人氏的“何”。
姥姥的相貌轮廓分明,高鼻大嘴,年轻时个儿很高,被称为“长子”,似乎来自比大悟更北方的地界。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听见过她哼小调“小白菜”,哼着会流泪,我去擦她眼泪时,她就抱起我,剥下手中玉米的一粒米,塞到我嘴里,甜丝丝的。她完全不识字,但不妨碍她看重文化,家中不管怎么艰苦,她都想出各种办法,把自己纺的一点点棉线卖掉,送儿女上学,硬是把儿子供到中专毕业。她有许多优点,妈妈在回忆中都有一一写到。
姥姥去世那天,妈妈说,从此我就没有妈妈了。我才感觉到原来 妈妈也只是一个女人的女儿。难为姥姥还能以柔弱多病之躯,深藏韧性地为儿女撑起五十多年的天空。
我完全不记得姥爷的事了,据妈妈说,他曾扶着我站在床上玩。姥爷有白内障,记得小时候大家都叫他“瞎子爹爹”。姥爷识字,有勤劳善良、重教育的家风。妈妈曾把姥爷对她说的话告诉我:“爹有娘有赶不上自己有,丈夫有还隔双手”“人有三稳到处好安身”,我受益良多。
在妈妈的文字里似乎看到姥爷温存的性子,而妈妈一直是个勇敢的人。妈妈有担当、勤动脑,九岁就勇于质疑迷信思想,十四岁就选择担负家庭重担,十六七岁是生产队的骨干,能吃苦耐劳,参加生产队的各项活动,处处为集体想办法,入了党,还担任大队的大队长,后来被层层推荐上了武汉大学。她写这八个笔记本的初衷,就是希望记载那个时代青年人的经历。人生需要传承,哪怕是筚路蓝缕之时的生存经验,哪怕是最底层人家对生活的理解,也需要传承。
在波澜壮阔的年代里,她们好似静水深流。
罗敏
本文节选自|《女生七十:我的青春、爱恋与人生》序言
原标题:《青春、爱恋与人生,一个女人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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