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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现实主义先驱布勒东:他将梦幻的想象带入日常生活,创造一种新的现实

2023-09-19 12:1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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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20年代,一群杰出的作家和艺术家曾聚集在同一个团体中,其中包括诗人保罗·艾吕雅、画家萨尔瓦多·达利、摄影大师曼·雷、雕塑家让·阿尔普等,而将这些人联系在一起的,正是诗人安德烈·布勒东和他所创立的超现实主义运动。

“超现实主义”一词原本由法国诗人阿波利奈尔提出,但直到1924年布勒东发表《超现实主义宣言》时,才正式作为一个新兴的文艺流派被人们重视起来。在这份宣言中,布勒东指出,超现实主义提倡的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无意识活动——“通过这种活动,人们以口头或书面形式,或以其他方式来表达思想的真实作用。在排除所有美学或道德偏见之后,人们在不受理智控制时,则受思想的支配。”布勒东宣称,在现实世界之外,还有一个更为真实的“无意识”或“潜意识”世界,而超现实主义的目标就是让人们发掘潜意识的力量,从理性思维和传统表达中解放出来。

超现实主义团体。前排:特里斯唐·查拉、安德烈·布勒东、萨尔瓦多·达利、让·阿尔普、伊夫·唐基;后排:保罗·艾吕雅、马克斯·恩斯特、雷内·克雷维尔、曼·雷

超现实主义率先受到诗人和作家们的认同,并渐渐辐射到绘画、雕塑、音乐等领域。在写作方面,布勒东特别提出“自动写作”理论,具体而言,就是作家要尽可能放下才能、天赋及其他外界因素,使自己处于被动的、易于接受新鲜事物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不加约束地写,而且写的速度要相当快,以保持思想的连贯性。运用这一写作方式,布勒东先后创作了《磁场》《可溶化的鱼》《娜嘉》等散文诗和小说,艾吕雅的诗集《痛苦的首都》《生活的内幕》以及路易·阿拉贡的散文集《巴黎的农民》也是“自动写作”的代表作品。

布勒东1896年出生在法国奥思省丹勃什莱的一个小资产阶级家庭,是家中独子。17岁时布勒东开始钻研医学,那的他在巴黎结识了被誉为“20世纪法国最伟大的诗人”保尔·瓦雷里,受他的影响开始阅读象征派诗歌,他也是布勒东最早的文学启蒙老师。

保尔·瓦雷里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布勒东应征入伍,在南特服役。三年后他回到巴黎,在一家医院的精神病科工作。在医院工作期间布勒东大量阅读了精神分析学说创始人弗洛伊德的著作,同年在《南北》杂志上和苏波、阿拉贡进行合作,并在1919年和他们一起创办了《文学》杂志。布勒东在这一年参加了达达主义创始人查拉组织的达达主义团体,《文学》杂志也成了达达主义团体的机关刊物。

1921年超现实主义的第一部著作《磁场》问世了,他的“无意识的书写”第一次被认可。第二年,布勒东同查拉的达达主义产生分歧,开始提出自己的超现实主义理论。

1923年布勒东发表诗集《大地之光》,并在第二年和阿拉贡、艾吕雅等超现实主义者一起和达达主义决裂。同年他参与成立了超现实主义研究室,并起草了《超现实主义宣言》,主持出版《超现实主义革命》杂志,正式宣告超现实主义的诞生。

布勒东集结了一大批诗人和画家,使超现实主义运动风靡欧洲。虽然后来超现实主义运动内部发生分裂,但他一直在坚持,从未放弃。第二年他在巴黎举办第一次超现实主义国际展览会,扩大了超现实主义的影响。

布勒东(右)和保尔·艾吕雅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法国被占领,两年后布勒东流亡到美国。1945年二战结束后,他回到法国重建超现实主义的团体,发表诗歌《傅立叶颂诗》,并先后创办了《传导》《超现实主义》《缺口》等刊物。

1966年布勒东在巴黎逝世。

布勒东一生出版了很多作品,有小说《可溶解的鱼》《娜嘉》《连接器》,诗歌《自由的结合》《疯狂的爱情》《傅立叶颂诗》《永远作为第一次》《有魔力的艺术》和诗集《大地之光》等等。

出版于1928年的小说《娜嘉》是超现实主义的名篇,极大影响了西方20世纪的文学与艺术流程。全书扑朔迷离,充满偶然、随机、巧合和梦境,作者的主观思想交叉出现在事件的客观叙述过程中,图像与文字交相辉映。布勒东从与一位名叫娜嘉的女子在巴黎相遇、相爱到分手的经历中,提取大量事件,对现实、真实、美、疯狂等概念进行探索,彻底颠覆了19世纪传统的文学观念。全书分为三个部分,遇到娜嘉前,遇到娜嘉,以及最后的思考。该书一般被视为小说。然而,许多证据都证明,书中的大部分事件均非虚构,而且有大量的图片展示事件发生时的场景。同时,作品又体现出一种明显的自传倾向。

德国哲学家本雅明认为,《娜嘉》真正达到了艺术小说与写实小说的创造性综合。法国作家布朗肖则表示:“我们不能远离这本书,一本‘永远是未来’的书,这不仅是因为它为文学敞开了一条新的道路,或许更是因为,它从此把那个抓住作品之缺席的使命托付给了我们每一个人,让我们有义务从一切书写所承担的缺陷出发,着眼于匮乏,来检验所写之物。”

《娜嘉》

作者:[法]安德烈·布勒东

译者:董强

大方 / 楚尘文化·中信出版社

选读

……我们在火车北站附近一家咖啡店的户外座位上停歇。我看她看得更清楚了。在如此美妙的眼睛中,会发生些什么呢?它们反射的是怎样幽暗的神伤,又是怎样明澈的骄傲?她也不问我什么,就开始了一大段自我表述,带着一种好像不合时宜的(或者是非常适宜的?)对我无限的信任。刚开始讲时,我也感到了她眼睛一样的谜。她来自里尔,两三年前才离开,她在那里结识了一名大学生,可能爱上了他,他也爱她。有一天,她决定离开他,而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原因是“不让他为难”。于是她就来了巴黎。她从巴黎给他写信,信件之间的相隔时间越来越长,也从不给他留地址。然而大约在一年之后,她偶然遇见了他。两人都非常惊讶。他拉着她的手,情不自禁地说,觉得她变了许多。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手上,惊讶地看到她的手居然那么讲究(如今她的手已不讲究了)。于是,很机械地,她的目光也落到了他握着的她的那只手上,忍不住惊叫一声,因为发现他的最外侧两个手指是完全连在一起的。“你受伤了!”年轻人只得将另一只手给她看,上面也有着同样的残疾现象。说到这里,她非常激动,不断地问我:“这可能吗?与一个人如此长时间一起生活,有着观察他的所有机会,完全可以发现他任何一个身体上或其他的特别之处,最后居然如此不了解他,居然连这都没有发觉。您相信吗……您相信爱情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吗?他当时是那么生气,您说我能怎么办啊,我只好缄默不语了,这双手……

布勒东画作《风景》

于是,他说了一句我没有明白的话,其中有一个我不明白的词,他说:‘傻瓜,我要回到阿尔萨斯—洛林去。只有在那里,女人才知道怎么爱。’为什么说傻瓜呢?您也不知道吗?”可以想象,我马上就激烈地回答:“别管他。但我觉得这样俗套地说阿尔萨斯—洛林可真是让人厌恶,这家伙肯定是个笨蛋,等等。这么说,他走了,您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样更好。”她说了她的名字,是她自己选的:“娜嘉(Nadja),因为在俄语中,这是‘希望’一词的开头几个字母,也因为这仅仅是开头。”到了这时,她才想到问我,我是谁(从这句话非常狭窄的意义上讲)。我就告诉了她。接下来,她又回到了她的过去,跟我讲她的父亲、母亲。尤其在提到父亲时,她的语气变得非常温柔:“他真是个脆弱的男人!您要知道,他一直都非常脆弱。他在年轻的时候,您要知道,可是事事受宠。他的父母很不错。那时还没有汽车,但他们有一辆非常漂亮的马车,有马夫……相反,到了他那里,一切都很快就完了。我那么爱他。我每次想起他,想到他是如此脆弱……啊!母亲,可就不是一回事了。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就像人们所说的,一个普通的女人,完全不是我父亲应当有的那么一个女人。当然,在我们家里,到处都很干净,但是他,您知道,他不是一个回到家见到她围着围裙就够了的男人。当然,他见到的是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的桌子,或者马上就会准备好,但他要的不是人们所说的一张饭菜齐全的桌子(此时她带着一种贪婪的、讽刺的表情,做了一个有趣的手势)。母亲,我挺喜欢的,我绝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所以,我来巴黎的时候,她知道有人将我托付给了沃日拉尔街上的修女们。当然,我从来没有找过她们。但是,每次我给她写信,都是以这样的话来结束:‘我希望很快再见到你,’并加上一句,‘假如上帝愿意的话,正如某某修女所说……’再在那里加上随便哪个修女的名字。而她看到了一定会非常高兴!在我收到的她的信中,让我最感动的,我愿意用其他所有去换的,是最后附加的话,因为她每次都觉得需要加上一句:‘我总问自己,你在巴黎干什么?’可怜的母亲,假如她知道的话!”娜嘉在巴黎干什么,连她自己也问自己。当然,到了晚上,快七点的时候,她喜欢坐在地铁的二等车厢里。大部分乘客都是刚刚上完班。她坐在他们中间,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劳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肯定在想他们刚刚留下的,到第二天,仅仅到第二天就又要重新拾起的工作,也在想晚上等待着他们的、那些让他们眉头舒展或者让他们更加忧心忡忡的事情。娜嘉看着空中的某些东西:“他们当中,还真的是有好人啊。”

巴黎泉水街42号,布勒东工作室的墙体复原,从1922年直至去世,布勒东一直在此居住和工作

我情绪激动起来,这一回我生气了:“不。而且问题不在这里。只要这些人接受了去工作这件事,就不会有意思,不论是否还伴有其他悲惨的事情。假如不对工作采取最强烈的反抗,他们又能从中学到些什么呢?就在这一刻,你见到他们,而他们并不见到你。我带着我所有的力量,仇恨这一人们迫使我认为有价值的奴役。我怜悯被迫接受这一切的人,大致来讲,他无法从中解脱出来,但是,并非他的痛苦之深就让我觉得应当站在他一面,只有他反抗的力度才能让我做到这一点。我知道,在一家工厂的火炉前,或者在那些每天强迫人们在几分钟内重复同一手势的毫不留情的机器前,或者在别处的任何地方,在让人无法接受的命令之下,或者在监狱中,或者在一群被处死的人前,人们还是可以觉得自己是自由的,但这一自由并非来自人们所接受的苦难。自由,我承认,是对锁链的永久性解脱,然而,为了让这一解脱成为可能,永远可能,需要那些锁链不压垮我们,不压垮您说的那些人。但是,自由同样也是——而且人性地讲更是——让解脱了锁链的人能够走的那些或长或短的、美妙的、连续的脚步。这些脚步,您假设那些人能够迈出去吗?他们难道有这样的时间吗?他们有这样一份心思吗?他们是好人,是的,同战场上被杀死的人一样善良,是吗?直截了当说吧,是英雄:大多数是不幸的人,还有几个是可怜的傻瓜。我承认,对我来说,这些脚步才是一切。这些脚步走向何方,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最后,这些脚步一定会描绘出一条路来,而在这条路上,谁知道呢,会不会出现让那些没有能够跟上的人解脱锁链的办法?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值得在那里停留一下,同时又不能走回头路。”

稿件责编:傅小平 新媒体编辑:李凌俊

图片来源:资料图

原标题:《超现实主义先驱布勒东:他将梦幻的想象带入日常生活,创造一种新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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