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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之城|NICE 2035,未来生活原型社区
2018上海设计周期间,由上海设计之都活动周、MANA和date联合主办了为期3天的先锋论坛。在聚集教育行业人士前来探讨艺术科技与设计的融合“设计未来”板块,娄永琪教授介绍了他发起的一个设计驱动的社区支持型社会创新实验——NICE 2035。项目旨在用足大学的人才、创意、科技、资本和转化支撑,聚焦未来生活方式。由设计思维驱动,从需求和用户出发,用“生活实验室”方法,聚焦真实世界的挑战。通过一系列扎根社区的,“小而互联”的,跨学科整合和逆向创新项目,推动大学知识和资源溢出,创造新模式和新经济,使社区从创新链和产业链的末端走向前端。本文为演讲实录,经作者修订。
今天我们论坛的主题叫“设计未来”,每个人的未来既可以是非常宏大的叙事,也可能是非常个性化的。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我的几位老朋友关心我的状况。我刚摔断了腿,经历了一个手术。先是石膏、再是藤架;先是轮椅,然后是拐杖。对我而言,近期的未来就是希望能够自由行走。
“未来”可以是一个很沉重的命题,也可以从更具“烟火气”角度去演绎。今天我跟大家分享的案例,就是比较“烟火气”的,是一个我推动自己所在学院和所在社区协同创新的案例,叫“NICE 2035”。
昨天做PPT,在整理资料的过程当中,非常凑巧地找到了几张图片。2009年的上海设计周,一转眼9年了。在当时静安“800秀”会场刚开的时候,我策划了一个展览,叫《DESIS社会创新和可持续设计展》。当时选了非常多的项目,都是全世界正在进行的、基于“自下而上”去演绎“设计驱动社会创新”的项目。
2009上海设计周。本文图片均为作者供图其中一个项目是我带的设计工作坊,叫做“温馨小屋”,这个项目来自他们在上海“找到”的一个案例,项目的负责人现在在上海大学做老师。我们一直说,上海的里弄是非常有温情的。在上海的里弄里面,如果一个女孩找的男朋友没有到“毛脚(女婿)”的程度是不敢带回家的,带回家以后所有邻居都知道了——“毛脚来了”。
我们现在住在高层,往往是老死不相往来。但我们的学生在曲阳社区却发现了一个案例:由于社区退休居民的创造力和自组织,把高层住宅的门厅及其附属空间,变成了一个“社区中心”,很多活动在这个空间发生。你会发现我们原来所说的里弄的温情,在高层小区也能实现。说到底,“人”还是核心,当物质空间的设计思维失效的时候,人的能动性是可以来弥补的。
温馨小屋自此以后,我们跟这个“温馨小屋”一直有合作,其中比较热闹的一次是2012年跟一个芬兰的时尚品牌Marimekko合作的一个叫“小改变、大不同”的项目。Marimekko为工作坊捐赠了一些布料,我带领学生和当地的社区居民一起做了一个“协同设计”工作坊,用这些布料作为原料,通过设计去改进他们的生活环境。
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和“温馨小屋”一起,与芬兰的时尚品牌Marimekko合作的“小改变、大不同”项目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的合作不完全是由我们设计学院的师生对社区进行艺术科普或是帮扶,事实上,如果没有当地社区的积极支持,包括组织上的帮助、技术上的帮助,很多工作是根本完成不了的。
合作过程中,我们的学生带着摄像机,居民也带着摄像机,讲不清楚谁在拍谁。居民们给我们放他们剪辑的视频,我们俨然是他们生活的侵入者。在这个项目中,有几点是非常值得我们去反思的。第一点是普通人基于日常生活的智慧,实际上是社会创新的源头,也是非常重要的设计灵感财富。空间设计可以促进和抑制交往,但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人。第二是对设计来讲,通过产品、服务、交互、环境的设计,激活生活关系和参与的人的创造力,是一个广阔的命题。第三,这种结合教学的项目推动年轻人进入社区,激发社区的活力。但怎么样可以更加持续地让年轻人回到社区,推动社区营造和意义的创造,这是更加持久的命题。
在这样大的背景下,有两对问题和假设。
第一个问题是,社区究竟是创新的终端,还是前端?大部分的领导、专家和市民,都把社区当作创新的终端。社区工作就是家长里短,比如年轻人如果在家里不去上班,说不准居委会大妈就来敲你门,问要不要帮介绍工作。上海去年发布了最新的城市规划,即便是这个最先进的规划,在意识中,也还是把社区当做为城市创新产业的末端来看待。一个城市的创新,大家往往认为会发生在CBD、产业园区或是大学校园。尽管我们已经反思了半个世界的《雅典宪章》,实际上“功能分区”的思维定势到现在都没有打破。
社区工作是什么?一般都认为是家长里短、邻里纠纷、老龄问题、就业问题、稳定问题等。现在上海的社区(活动)基本上都是老年人为主,年轻人想到社区就觉得没劲。相应的假设是,究竟社区能不能成为创新的引擎?这个故事历史上发生过,大家可能知道,硅谷。曾经有一段时间,最伟大的企业并没有产生在CBD,或者城市中心区,最创新的企业都诞生在住宅的车库,这就是美国的车库文化。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社区占据了城市的大比例面积,假设社区不再是创新的终端,而成为城市创新的前端,成为产业创新的发生器,那么上海要成为科创中心会更加容易。
变成今天的硅谷之前的圣克拉拉山谷
另外一对问题和假设跟我讲的第一个案例有关系。普通社区居民,到底是需要满足的对象呢,还是他应该成为创新的驱动者?我们从小读书,讲到什么是共产主义,有一个标准就是当劳动成为人主要的需求的时候,这时候共产主义就到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每个人实际上都是一个创造者,而不是说我们觉得(只应该)65岁之前要工作,65岁以后退休。退休了做什么,开始打太极拳、养生?换个角度想,其实“共产主义理想”还是可以照耀到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如果我们每个力所能及的人都是创新的缔造者,而不是一个创新资源的想当然的消耗者,那么这个世界会完全不一样,上海这个城市的创造力也会不一样。
讲完社区,接下来讲讲设计和创新。我们的产业链和创业链,往往是这么一个逻辑:基于一定的基础研究,有人搞了发明,通过工程师把发明变成产品,但往往这个产品太丑了,需要设计师美化一下,设计之后进入大规模生产,再找人卖出去,一般我们主流的创新逻辑都是这样。所以在我们国家,科学家的地位最高,工程师其次。
现在“设计”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正在渗透和贡献到整个创新链、产业链和价值链,设计是在“全链路”起作用的。如果这种“线性”的创新模式还可以被继续打破:不是按照链式的方式,而是在一开始,所有不同角色的相关者就在一起预想未来。这时候,由于所有人都在讲不同的语言(专业),这时候什么语言(专业)最可能变成通用语言呢?——设计!因为设计是研究如何创造性地满足,甚至创造需求的学科。搞科学、营销、哲学、人类学的,搞发明、搞管理的,都可以从“人”的角度去设想未来,而这个“语言”就是“设计”。有个意大利人叫罗伯托·维甘提(Roberto Verganti),他写了本书叫《第三种创新》。他说有三种创新,分别是技术推动、设计驱动和市场拉动的创新,而突破性的创新往往产生在技术推动和设计驱动的交界的地方。
《第三种创新 : 设计驱动式创新如何缔造新的竞争法则》,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
社区事实上可以成为“技术推动型创新”和“设计驱动型创新”相遇的一个天然的发生器。社区充满了问题,也充满了资源,比如在一个社区里面,很有可能“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来自100个学科背景的人。社区最贴近生活,人们在解决生活问题时发挥的创造力是宝贵的创意源泉。社区充满了各种生活场景,这些生活场景是技术转化的阵地。因为“非正式”和“烟火气”,基于社区的创新具有很高的宽容度,这都让社区有可能成为创新的重要“生活实验室”。
这几年来,我就在推动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把学院周边的社区,做成一个探索未来的“生活实验室”。我们学院有这么多创新的人才,这么多创新的实验室,除了做好教学和科研等常规工作之外,为什么不可以让资源溢出来,让老师、学生、我们的朋友圈等力量一起在社区和研发实验室之间架一个桥梁?
大学与社区的融合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有一点让我非常自豪,就是学院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学院的大门一直敞开着,像一个市集一样,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整出各式各样创新的事情。2015年开始,我策划并推动了一个项目:NICE 2035——未来生活原型社区,得到了学院所在的四平街道的大力支持。学院开始更加主动地打破和社区的隔阂,去融入和服务社区,同时社区也为学院创新的扩散和落地提供了天然土壤。
我们首先推出的“四平空间创生”项目,是借助学院的设计力,用设计创意去提升城市公共空间的品质。你会发现通过设计的应用,杨浦区这个传统眼光里的“下只角”,原来也能有其他“上只角”区域望尘莫及的高级“调调”。
“四平空间创生”项目
我们做的的第二步工作是把学院的实验室纷纷开到社区里。比如,我们把原来的麻辣烫店改成玻璃实验室和当代首饰中心,我们把学院门口的垃圾房改造成了同济和麻省理工的实验室等。对学院来讲,空间都不属于我们,这些物业也不属于我们,但却是学院在使用。所以它们既是学院资源溢出到社区的呈现,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平台对学院来说又是外展平台。而这些实验室的研究对象,大多是与社区相关的。比如在我们学院和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联合建立的“城市科学设计实验室”,就是研究怎么通过数据的分析,来帮助我们做设计的分析和决策、设计干预的评估、以及实现多利益相关者的协同设计等。
同济—MIT联合实验室改造前后对比图
我们做的第三步,是把社区作为生活实验室,把大学作为开放众创中心,链接全球人才和中国机会。而我们划的一根跑道,就是2035年。这个世界会什么样?大家是怎么样生活的?我们所有实验室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到社区里面做的实验室都在做应用和转化研究。今年年初,我们把这个概念推了推,和四平街道合作,在学院附近“拿”了一条街,把一系列面向未来生活的“原型实验室”放到了这条街上,称为“未来生活原形街”。这条街包括未来怎么玩,怎么吃,怎么穿,未来机器人会怎么样,等等。不管是产品、服务还是系统,必须做出原型来,这样才可以改善资本和产业合作的界面。但凡是对“未来”感兴趣的人,都可以聚集在一起,一起来畅享未来、创造未来。很多技术也在这个过程里得到应用和转化。
我个人觉得,引领生活方式转型是上海的一个很大的机会,背后有巨大的经济效益。历史上,上海最为辉煌的时候,被称为“冒险家的乐园”。不管什么人,革命者、外国人、商人、文人、艺术家等等,实现理想最好的方式,就是来上海。当下,如何让上海成为所有人的机会,是上海成为全球科创中心的一个关键。而基于社区的创新,是落地这些机会的重要阵地。
NICE 2035的创新模式,第一是聚焦未来生活方式,“倒逼”创新转化;第二就是实体运作和持续迭代的原型实验;第三就是在此过程中,集聚逐步成长的,基于选择的协作社群。第三点特别重要,一个地方有多少创新的人?他们在什么条件下可以一起做事情?他们怎么逐步可以形成一个创意社群? 而这个创意社群是社会重要的创新资源,这个社群走到哪里,创新就产生在哪里。基于社区的未来实验,可以成为这个社群创新力落地的重要机会!
同济设计周最后,我有一句话送给大家:“有些需求,原来并不存在,直到他们被设计出来! ”设计介入社区的故事才刚掀起一角,更多的想象空间还有待发掘。每年10月份我们有一个同济设计周,今年是10月26日开始,我们设计周的主题就叫“新社群(New Communities)”,欢迎大家关注我们的公众号,参加同济设计周,我们将有更深度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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