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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康纳首部长篇《慧血》推出新译本,以热诚智慧对话现代心灵

2023-09-11 12:2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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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弗兰纳里·奥康纳

本报封面

郭天容 绘

玛丽·弗兰纳里·奥康纳一生只活了三十九岁,她的创作生涯也只短短地持续了十七年,但她进发出的智慧火花却留在人间。诗人伊丽莎白·毕晓普在奥康纳去世后曾对她的作品作过一个概括评论:“我深信她的为数不多的作品会永远活在美国文学中。那些作品也许题材范围狭窄,但是清晰、坚实、生动,充满精采的描写和警句,还有一种别具只眼的洞察力,使她的作品比十几部诗集有更多的真正的诗意。”

在短暂的三十九年生命里,奥康纳出版长篇小说《慧血》和《强力夺取》,短篇小说集《好人难寻》和《上升的一切必将汇合》,书信集《生存的习惯》等。1972年,《弗兰纳里·奥康纳短篇小说全集》荣获美国国家图书奖。

《慧血》是弗兰纳里·奥康纳的首部长篇小说,位列《卫报》评选的“100部最伟大的小说”之一。小说以20世纪中期田纳西州一座名叫托金汉姆的城市为背景,讲述主人公黑泽尔·莫茨试图根除耶稣对他的影响,从而走上一条悲喜掺杂的精神幻灭之路的故事。

近期,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了《慧血》新译本。有别于过去的译名《智血》,新译名从“智”到“慧”的一字之差也体现了译者的深思熟虑。在中文的语境和文化背景中,“智”是有知识,“知”多识广;慧是有悟性,明“心”见性。而奥康纳的作品中也充满了对“信仰”、“救赎”等概念的描绘和探讨,这与她当时所面对的宗教背景也有无法剥离的联系。

在奥康纳看似冷漠的表述里,其实有一颗非常热切的心,她讲述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心灵怎么获得救赎,在深渊里我们如何一步步看到一点亮光。奥康纳在书中说,在现实生活里,我是用现实世界和救赎的关系来看待这个世界。

弗兰纳里·奥康纳 / 著

刘全福 /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2023年7月版

01

第二天下午,他将车子取回,朝乡下开去,想试试它在乡村土路上表现如何。头顶一片蔚蓝,然而比起他那身西装却要逊色一筹。天空澄澈而平静,只有一朵炫目的白云悠然飘过,白云的边缘,仿佛生出了拂动的卷发和胡须。车子开出城外约莫一英里,身后突然传来轻轻咳嗽的声音。他放慢车速,掉过头去,只见霍克斯的女儿正往后座上的木板爬去。“我一直在这儿来着,”她说,“只是你不晓得罢了。”她头插一束蒲公英,苍白的脸上咧开一张红艳艳的大嘴。

“躲我车里干什么?”他气恼地问,“我有正事要做,没时间胡闹。”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打算勾引她,便立即止住不悦的口气,微微扯了扯嘴角说道:“很好,当然啦,很高兴见到你。”

她先是把一条穿了黑色薄袜的大腿甩到前排座位靠背上,然后将身体剩下的部位一股脑靠了上去。“你是说我‘好心’?还是说我‘好看’?”她问道,“那纸团上写的。”

“都好。”他别扭地应道。

“我叫安息尔,”她说,“安息尔·莉莉·霍克斯。生下来母亲就这么叫我来着,因为我是安息日那天生的,然后她在床上翻个身就死了,我从来没见过她。”

“哦。”黑泽尔道。他紧绷下巴,心存戒备,继续驱车往前行驶。他不想要任何人做伴,不然的话,整一个下午,待在车里的那种惬意感全都要烟消云散了。

“他没有娶她,”她接着道,“我是私生女,可我有啥法子,我现在这个样子都得怪他,能怪我吗?”

“私生女?”他喃喃道。他弄不明白,一个牧师,为了耶稣把自己弄成瞎子,怎么可能会有私生女。他扭过头去,第一次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她点点头,翘了翘嘴角。“地地道道的私生女,”她抓着他的胳膊说道,“你可晓得?私生女绝对进不了天堂的。”她说。

▲ 奥康纳传记电影《野猫》(2023)

02

黑泽尔只顾盯着她看,车子径直朝沟里开去。“你怎么可能是……”他刚开口,突然看见前面的红色路堤,于是急忙将车子退回到路上。

“你看报吗?”她问。

“不看。”他说。

“哦,报上说,有个女的叫玛丽·布里托尔,你不晓得怎么做时,她会教你的。我给她写过一封信,问她我该怎么做。”

“你怎么可能是私生女,他都把自己弄瞎了……”他又开口道。

“信上我是这样写的:‘亲爱的玛丽,我是个私生女,谁都知道,私生女进不了天堂的,可我很有魅力,男孩子都喜欢跟着我。你觉得我该不该亲他们?或者该不该让他们亲我?我反正进不了天堂的,亲不亲的应该没关系吧。’”

“听我说,”黑泽尔道,“他把眼睛都弄瞎了,怎么……”

“后来她回了信,信上说:‘亲爱的安息尔,轻轻亲一下是可以接受的,不过我觉得,你真正的问题是学会如何让自己适应现代社会。或许你应该重新审视一下你的宗教价值观,看看那些价值观是否符合你对于人生的需求。假如能正确看待,假如不会因此而变得乖僻,宗教体验可以成为人生的美好补充。读几本伦理文化方面的书吧。’”

“你不可能是私生女,”黑泽尔脸色苍白,说道,“肯定搞错了,你爸爸可是把眼睛弄瞎了的。”

“后来我又给她写信,”她说,一边微笑着用脚尖蹭蹭他的脚踝,“我说道:‘亲爱的玛丽,我真正想知道的是,索性就这么一不做二不休了吧,我该不该呢?这才是我真正的问题,至于现代社会嘛,我适应得很好呢。’”

“你爸爸可是把自己给弄瞎了的。”黑泽尔重复道。

“那会儿他可不像现在这么好呢,”她说,“可她再也没有给我回信了。”

“你是说他年轻时不信,后来才慢慢信的吗?”他问,“到底是不是这样?”他粗暴地将她的脚踢到一边。

“没错。”她答道,一边坐直了身子。“别老是想着我把腿放在你腿上了。”她说。

03

前方不远处,那朵炫目的白云正向左边飘去。“干吗不拐到那条土路上去?”她问。这里有个岔道,于是他将车子开上了沙土路。这一带丘陵连绵,浓荫蔽日,乡村景色一派大好,尽收眼底。路的一侧是茂盛的金银花,另一侧则地势开阔,远远望去,整座城市的风光尽收眼底。此时,那朵白云飘到了两人正前方。

“后来他怎样慢慢信了?”黑泽尔问道,“又怎么成了耶稣会牧师?”

“我喜欢土路,真的,”她说,“特别是这种上上下下的山路。干吗不下车到树下坐一会儿呢?我们可以好好熟络一下嘛。”

又开了几百英尺,黑泽尔停下车子,两人钻了出来。“他信教前该是很邪乎吧?”他问,“或者还不算太邪乎吧?”

“邪乎得很呢。”她一边答道,一边从路边的铁丝网钻了进去。刚钻过去,她便坐下来脱掉鞋袜。“好想打着赤脚在田野里漫步。”她饶有兴致地说。

“听我说,”黑泽尔低声道,“我要回城去了,没时间在田野里漫步。”这么说着,他还是钻过铁丝网,到了另一边。“我想他信教以前什么都不相信吧。”

“咱们翻过那座小山,到树下坐一会儿吧。”她说。

她走在黑泽尔前面,两人一起爬到小山的另一侧,他知道,和她一起坐在树下,可能更容易把她弄到手,然而考虑到她如此天真纯洁,他还不想急于出手。他觉得,这种事要在一个下午搞定,的确很有难度。她靠着一棵大松树坐下,拍拍身边一块地方,示意他也坐下,而他却坐到了五英尺开外的一块石头上,膝盖顶着下巴,失神地望着前方。

“我可以拯救你,”她说,“我心里有个教会,耶稣就是它的王。”

他斜了斜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信奉一种新的耶稣,”他说,“他不会浪费自己鲜血去救赎世人,他自己就是个俗人,身上没有半点儿上帝的影子,我的教会是无基督教会。”

她向他靠近一些。“私生女能得到拯救吗?”她问。

“在我的教会里,压根儿就没有私生子这档子事,”他说,“万事归一,私生子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那可太好了。”她说。

他看着她,心里有些烦躁,因为此时他头脑中已经有某种声音与他发生了龃龉,那声音说,私生子不可能得到拯救,还说这世上只有一个真理,耶稣不过是个骗子,还说她这种人是不可救药的。她扯开领口,伸展四肢躺在地上,微微抬起两只脚,问道:“我的脚还算白吗?”

黑泽尔没看她的脚,头脑里那个声音说道,真理不会自相矛盾的,在无基督教会里,私生子不可能得到拯救。但他决定忘记这一点,并认定这一点是无关紧要的。

文章编辑:傅小平 ;新媒体编辑:郑周明

配图:历史资料

原标题:《奥康纳首部长篇《慧血》推出新译本,以热诚智慧对话现代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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