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店：世界卫生组织，它到底关心了些啥？

2020年1月30日，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赛宣布，新冠疫情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谭德赛这位曾经的埃塞俄比亚卫生部长和他领导下的世卫组织从此频频出现在各国的新闻镜头中。

世卫组织究竟是干嘛的？

它到底关心了个啥？

大家好，我是小Q，今天带大家一起探店，走进世界卫生组织总部。

世界卫生组织高级专家、中国卫健委国际司副司长 聂建刚：非常欢迎大家能够来到世卫组织，和大家一起探讨全球卫生治理和全球的有关问题。

世界卫生组织总部的主体建筑由著名的瑞士建筑师让·楚米（Jean Tschumi）操刀设计，历经多次现代化改造，整体架构依然没有改变。这里既有上千名工作人员服务于国际公共卫生事业，也有来自世界各国的代表在喧哗中寻求合作、制定国际卫生规范。

在带大家逛逛内部之前，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世卫组织的概况。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世卫组织的成立和中国有很大的关系。在1945年的旧金山会议上，中国和巴西代表提议建立一个全球性的卫生机构，并最终在1946年的国际卫生会议上通过了《世界卫生组织组织法》。世卫组织也在两年后的1948年正式成立。今年正好75周年。

《组织法》相当于世卫版的联合国宪章。其序言里写到：享受最高而能获致之健康标准，为人人基本权利之一，须赖个人间与国家间之通力合作。

这话听着是不是文绉绉的？没错，当时的白话文就长这样。

世卫组织是联合国系统中负责卫生问题的专门机构，所以所有和卫生健康相关的国际问题都可以归它管。

看过我早期视频的小伙伴就知道，上个世纪世界卫生大会还曾经要求国际法院就使用核武器的合法性问题给出法律建议。

核武器为啥也归你管呢？

当时世卫的理由是核武器用起来可不有害健康嘛！

那这个世界卫生大会，其实就是世界卫生组织的最高决策机构，由各成员国组成。你猜也能猜得出来，这是个非常政治性的机构。当然，与安理会和联大比，世卫还是政治化程度更低，专业化更高的，很多东西也和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比如，如果你有外派的经历，那你一定对疫苗接种国际证书并不陌生。证书封面就写着“根据《国际卫生条例2005》”。这个《国际卫生条例》实际上就是世界卫生大会通过的一项具有约束力的国际法律协定。还有基本药物清单、全球疫苗行动，这些都是世卫干的活。

中国是世卫组织的创始成员国，世卫自1981年起在北京设立驻华代表处，和中国政府共同制定国家合作战略。目前的重点工作包括全民健康和食品安全等六大领域。在我国香港前卫生署署长陈冯富珍担任世卫总干事期间，还任命了两位目前还在任的亲善大使，包括央视主播周柳建成和著名的中国民歌歌手彭女士。

聊了这么多，接下来带大家看一下WHO的内景。穿过国旗廊，首先当然是要看看咱们中国赠送的礼物——针灸铜人。针灸是传统医学的代表。刚刚在印度就开了首届世卫组织传统医学全球峰会。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次聊聊这个。

转过来看到书法作品。大家猜猜是哪个国家送的？一个字——健。没错，是日本政府送的。

右侧墙壁上挂着历任总干事的肖像。最右边是陈冯富珍。估计谭德赛“下课”之后，（他的画像）也会挂在上面。

除了刚才这两件礼品，还有一些其他的艺术品，也都是各国政府慷慨解囊。有些就比较抽象了，比如这幅画好像是巴西艺术家画的。不知道谁能给咱们翻译一下。

我自己觉得比较有意思的是这个窗外一抹绿的设计，夏天有一丝凉意。但是，在日内瓦的联合国机构，感觉为了环保，基本都不开空调， 实在是热死我了。

来早了，饭堂没开饭。据内部人士透露，WHO的饭水平也不咋地。看来，日内瓦这些机构里还是咱们中国常驻团的饭堂最好吃。

虽然饭堂没开，但是今天我们可以进入自世卫组织成立以来从未对公众开放的危机应对中心。这是全球公共疫情防控的最高司令部。

Dr. Jian Li，Technical Official：我们说EOC就是emergency operation center。做卫生的应急和做普通的（应急），比方说救火，还有部队，有什么区别呢？就是因为我们卫生应急有特殊性，比方我们一定要有临床，一定要有实验室，一定要有流行医学调查。这些非常特殊的地方，就是我们从十年之前（这些都）没有，到现在全世界都在讲public health EO center，所以这是咱们国家的贡献。

我们世卫中心做什么呢？总部的EOC有三个主要的成分：第一个是我这个项目，搞的是标准和best practice（最佳实践）；第二个是我们作为一个IT platform，保证应急队伍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们可以提供所有的应急信息；第三是为现实的应急事件提供一个operation的support，就是运作上面的支持。

首先，这是我们总部的EOC，就是Emergency Operation Centre。来看看目前我们所管理的事件有多少呢？你看，这是一个统计报表。然后有一个attack（攻击），就是对卫生设施的attack全球有多少。我们专门有一个unit在做这个。用重武器攻击的就有183起。我们世卫有一个领域，就是要保护全球的卫生设施和人员。你看，这就是全球进行的攻击，如果我们看重武器，主要就是乌克兰的（战场上）打了多少。

我们应急离不开钱对吧？这是看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还缺了多少。像前天意大利的人过来，G20的过来，就给他们看这个。

世界卫生系统的应急体系就是把事件分成三等级，最高等级是greatest three，最低是grade one。那这grade是怎么分出来的呢？

第一个就是它的capacity（能力）。在一个事件发生之后，如果这个国家有能力来控制它，那country office（国别办公室）就要把它的人员重新分配，来管理与国家之间协调这件事。如果说这个事件（涉及到）一个地区的好几个国家，而且某一个国家的能力已经来不及响应了，需要地区协调，那么这是第二级。第三级就是地区的能力已经不能控制，而且是跨地区的，必须要由全球来协调，就像我们这里，必须要建立专门的队伍来控制。现在我们有多少呢？9个。

我们看一下，二类就是总部不需要有专门的队伍，但是必须要有一个负责人跟那个地区的协调。那三级的时候，我们必须有个专门的队伍来控制这个。你看，一直下来，这个是乌克兰的，这个是刚果（金）的，然后阿富汗的，都是派人下去的。

这下面据说是核生化三防的地下会议室，也叫战情室。据说WHO正在把战情室里的工作流程改编成一款游戏，让大家了解世卫的工作。我感觉可以取名叫“世卫大战瘟疫公司”。

逛完之后，我们也参加了一个交流会。我把其中几个大家可能感兴趣的问题摘出来，和大家分享。

Dorine：当你把成员国们都聚在一起，一个很重要的点是作为一个组织，我们可以创设国际法律工具，而且有几个实际上正在生效。其中一个我记得协商是开始于1998年，谈判在2003年结束，5年的正式谈判，这就是《烟草公约》，或者我们称之为《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

非常有趣的是，各成员国相聚在一起，显然有不同的利益诉求，为了找到共识，因为我们永远努力寻求在共识下工作，我们是基于共识的组织，这就是外交发挥作用的地方。

这里提到的《烟草控制框架公约》是一个全球性的公共卫生条约，2003年在世界卫生大会上全球通过，并于2005年生效。虽然是全票通过，但世卫组织的决议本身是没有法律约束力的，需要各国进行签署和批准。目前，绝大多数国家都已经批准了该公约。有几个签了没批，谁呢？美国、瑞士、阿根廷、海地、摩洛哥和古巴，还有南苏丹等几个国家。

公约主要的内容包括提高烟草税、限制室内吸烟、要求烟草制品包装上有大面积警示语、禁止未成年人吸烟等等。世卫组织一直在敦促各国进一步进行烟草控制。我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据我所知，世卫还在招聘中明确拒绝录用所有吸烟人士。这也可以理解，你自己都抽着，还劝人别抽，不太具有说服力啊！

Dorine：现在有另一个问题，当我们在战乱过程工作的时候，我们是否与有关当局合作，即使这些政权没有得到联合国的承认？比如阿富汗，你如何处理在阿富汗这样的国家，在那里有塔利班政权。

我们知道，那是一个侵犯了许多基本人权的组织，我们要和他们合作吗？是的，我们确实与他们合作。我们在阿富汗有办公室。实际上几个月前，甚至我有个同事去了阿富汗，在那儿干了几个月，支持我们的国别办公室。与塔利班合作是唯一的办法，我们可以在当地做公共卫生干预。如果那意味着你要和塔利班合作，那我们就会合作。

世卫组织在许多国家设有专家组，在卫生部门内提供技术支持。同时，WHO也在世界各地开展传染病的根除工作。目前已经成功消灭天花，接近消灭小儿麻痹症，并成功降低了注入结核病、疟疾、霍乱、艾滋病，甚至埃博拉等一系列病毒的传播。这些工作都要求WHO深入到世界上最偏远和贫困的地区，并向当地民众无条件地提供基础的医疗服务。

聂建刚：实际上世卫组织的运营经费只有16%左右是来自于成员国的，我们叫做评定会费（assessed contribution），说白了就是大家交的membership fee（会员费），194个成员国，根据联合国总部确定的比例——社会经济发展的综合指数，确定一个交会费的比例。按照这个比例交完之后，只按世卫组织整个运营经费的16%左右，也就是说84%的经费要由各个成员国或有关机构来自愿捐款。

什么叫自愿捐款？大家根据自己的意愿和兴趣来捐给世卫组织。那么一定程度上，世卫组织的议程的设定就会受到一些影响。

比如说我带着指向性的用途把钱捐给世卫组织，是不是会影响世卫组织所有的公正性和公平性？这也是基于前期我们发现的问题，在这一轮的改革当中，如果大家在半年之前上网看一下，进行一个革命性的改革就是把成员国的会费，经过大家共同审议，准备提高到50%，也就是说总部的决策权从16%要提升到50%以上的决策权。

但是要经过将近8年时间，到2030年左右完成这个目标，但这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任务了，也是一个mission impossible。也就是每个国家，包括最不发达国家，都要提高自己对世卫组织的会费。

中国目前的会费总额没进前五，甚至低于作为NGO的盖茨基金会，实际上主要是自愿捐款比较少。增加会费摊款比重意味着世界卫生大会的权力提高，因为摊款是大会一起决定怎么花，自愿捐款是谁捐的谁决定怎么花。对于占据席位多数的发展中国家来说，摊款增加是部分有利的，但是增加摊款意味着不发达国家要交的钱也变多了，许多小国也可能不愿意，所以这里面的外交博弈非常复杂，谈了很多年也没谈妥。

聂建刚：从成员国的角度讲，第一，我们希望从国际组织获得更多的技术支持、政策指导，后边的事情，如果是一个法律工具的话，很可能对成员国有限制性措施。这时候成员国不见得100%愿意主动去接受限制性措施。但反过来说，作为国际组织，前两项职能我们叫soft，是从软到硬的过程。

聂建刚：各个国家谈判代表团的团长是谁、它的组成是什么，就能代表这个阵营或者这个群体的一个特色。

大多数发达国家的代表性组织是由外交部牵头，或者它的发展署牵头，或者是带有法律部门的积极参与的这么一种模式。发展中（国家的代表性组织）大多是卫生部门牵头。

为什么这么讲？背后有一定的代表性，也就是说发达国家希望这个法律工具以法律为主，来限制一些不必要的卫生的外溢因素；而发展中国家则是从需求方面，更多从卫生（领域的）需求角度来参与这次谈判。所以刚才提到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的利益诉求导致它的代表和组成（不同）。实际上我理解，更多地显示出国内关注的角度不同。

今天的探店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这也应该是这个夏天探店系列的最后一期，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如果大家还有什么希望了解的联合国机构，也欢迎随时戳我。我是小期，我们下期再见！

原标题：《探店：世界卫生组织，它到底关心了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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