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纸条：九十年代的校园情书

我的初中生活是在上世纪90年代度过的，那时手机还没有普及，与外地人交流主要靠书信。也就在那时候，在我们班里出现了传纸条。传纸条是在男女生之间进行的，哪位男生要是对某位女生有好感，就将自己的情感语言写在纸条上传递出去，当然，得偷偷摸摸，秘而不宣。记得我们班上有个叫高军的男生和一个叫贾琳的女生，他们因传纸条而产生感情，后来两人双双退学了，听说退学后不久就结为夫妻，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传纸条能够促成一桩姻缘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我也有过一段传纸条的经历。

我们班上有个叫红芳的女生，长得很好看，她就坐在我的斜对面。有事没事，我总喜欢回过头向她那边看，有时候她会看过来，两双眼睛碰撞在一起，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在这眉目传情之间，我便有了给对方写纸条的想法。于是，动用一切思维将滚烫的话语写在纸条上。但怎样送出去呢？我最后想了个最折中的办法，就是在她放学的路上去等。

记得那天在放学路上，当我等到红芳时，心跳都失去节奏了。胡乱地将纸条往红芳手里一塞，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红着脸跑回学校里。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等红芳那情意绵绵的纸条。然而好几天过去了，我并没有等到红芳的纸条，好像投进小河的石子，一切趋于平静。当我再回头看红芳时，总是看到她认真学习的身影。红芳啊红芳，你难道没有看到我写的纸条？

于是我又一次在放学的路上等红芳，我要问她不回纸条的原因。当我在放学路上再次遇见红芳时，还没等我开口，红芳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我如获至宝似的拿到没人处去看。捧在眼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我打开了，这不正是我写的纸条吗，只不过红芳在上面添了两个字：无聊。这两个字很大，把我所写的小字全覆盖了。失落，无尽的失落，似乎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我的人生好失败啊！将自己想得那么完美，结果却是这样。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我精神颓废，无心学习，学习成绩自然一落千丈，并且曾在没人处偷偷掉过泪。

在一次整理书桌时，我意外地在桌洞里发现一张纸条，打开看时，那娟秀的字体正是红芳所写。具体的内容现在已记不清了，大意是：我们都是学生，要以学习为重。咱们都还小，感情不成熟，应该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读着这些文字，好像一股微风吹在我的心田上，吹走了我心中的尘垢。从此以后，我一心扑在了学习上。

在这期间，我们班里传纸条已蔚然成风，明的暗的都有，直到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传纸条这种现象才告一段落。

那天的语文课上，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在讲课之前，先读了一个纸条，也就是所说的情书。老师在读之前先讲了纸条的来源，说是某男生写给某女生的，而这女生把纸条转交给了他。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像平时读课文一样读那纸条，读得抑扬顿挫，富有感情色彩。老师读后虽然没有说出写纸条者何人，但我们已经心照不宣地猜出他是谁了，那肯定是我们班号称“作家”的志宏，只有他才能写出这么有水平的情书。志宏在我们班主任老师读他的纸条后不久就退学了。他的退学我也不知道是否和老师读纸条有关系。志宏走得很潇洒，他分给我们全班同学每人两颗水果糖，还美其名曰：转学。可我们都知道他退学后去省城打工了。

志宏是我最要好的同学之一。我也知道他追求的女生是我们班的银霞。志宏是我们班上的尖子生，他每次考试全班第一，而且是我们班上的学习委员，本是考名牌大学的料子，却不幸中途夭折了，不得不叫人扼腕叹息。当我吃那水果糖的时候，并没有吃出水果糖的甜味来，相反有种苦涩的味道。

后来我也退学了。当然，我的退学与传纸条无关，是因为家穷的缘故。就像人们常说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不得不用稚嫩的双肩去挑生活的重担，也像出巢的雏鸟去接受大自然的洗礼。当21世纪的曙光照亮祖国大地的时候，我也像志宏一样走上了打工的道路。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回头望一望我曾走过的那段青葱岁月，留给自己记忆中的有几份甜蜜，也有几份苦涩，让人永生难忘。

（本文选自《九十年代回忆录》，向度文化出品/团结出版社，2016年12月出版）

【作者简介】

任望云，1973年生于甘肃静宁。1990年初中毕业后到银川平吉堡奶牛场工作至今。先后做过饲养员、挤奶员，业余学习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