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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朔《动物凶猛》④|朋友的质量,决定你人生的质量

2023-08-31 18:0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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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共读一部经典好书,满足你的知识渴求。

「经典共读精华领读」栏目开启4年了,未来我们会在持续提炼人物传记精华内容的同时,新增心理、影视原著、社科、现代文学等多领域共读书目,为你带来更加新颖、沉浸式的阅读体验,激发你对人生的深度思考。

这一次,我们读的是著名京派作家王朔的代表作《动物凶猛》,本书是豆瓣高分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原著,讲述20世纪70年代一群大院少年五味混杂的青春期生活。让我们共同阅读这本书,回忆青春里那段阳光灿烂的日子。

阅读,既是一种陪伴,也是为了更好的成长。

“向少数人提问”系列下一场直播

我们请到心理学者王芳分享话题:

学会人格分析,看见真正独特的自己

领读|辛峰

十点人物志原创

今天我们继续阅读《动物凶猛》。

昨天我们读到了《动物凶猛》里故事的主人公与狐狸脸女孩于北蓓从相识到打闹继而厮混在一起的日子。

换句话说,青春期里的暧昧似乎都是甜的,但这甜中带酸。对于主人公“我”来说,却是懵懂人生中对情感的初体验。那么,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被请进派出所

我在王府井南口找到了他们。他们在“中国照相馆”门前的树荫下的护路栏杆上坐成一排,一边吃雪糕一边盯着过路的姑娘。

那时王府井南口的路边,天天聚集着一伙伙穿军衣的年轻人,成群结伙地追逐少女,或是干脆无所事事地待着,互相结交,一些严重的集体斗殴事件也时常发生。

到那儿去的年轻人,不论男女,清一色地穿着军装。那时军装的时髦和富有身份感是如今任何一种名牌的时装所不可比拟的。

也只有军装在人民普遍穿着蓝色咔叽布或棉布制服的年代显出了面料和颜色的多样化。

国家曾为首批授予军衔的将校军官制作了褐黄、米黄、雪白和湖绿的咔叽布、柞蚕丝以及马裤呢、黄呢子的夏冬军服,还有上等牛皮缝制的又瘦又尖的高靿皮靴。

这些都是值得炫耀的。使我惊奇的是这些带垫肩的威风凛凛的军装,穿在那些少年身上是那么合体,想来当时军官们的身材都很矮小。

这些穿着陆海空三军五花八门的旧军官制服的男女少年们在十多年前黯淡的街头十分醒目,个个自我感觉良好,彼此怀有敬意,睥睨众生,就像现在电影圈为自己人隆重颁奖时明星们华服盛妆聚集在一起一样。

于北蓓和他们在一起,同时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伙人,她和两伙人都很熟识,那伙人也带着两个女的,大家混杂在一起说话。

她看到我很友好地笑,全然没有昨日不快的阴影。我也对她笑,我们像老朋友一样聊天。

一个很水灵的单身小姑娘从我们面前经过,大家像看驶过的“红旗”车一样盯着她看。高洋和那伙人中最漂亮的一个男孩,追上去一左一右夹着她嬉皮笑脸地和她搭讪。

小姑娘只是低头加快脚步走,一声不吭。他们跟她走到新华书店大楼门前便扫兴地回来了。

片刻,小姑娘又从原路回来了,犹犹豫豫似乎有点不再敢经过这里。我们大家看着她笑,高晋对于北蓓说:“你去跟她搭话。”

于北蓓跳下栏杆就向姑娘走去,在不远处截住她和她说什么,笑着回头看我们。

小姑娘脸红了,看了我们一眼又胆怯地缩回目光。我想她一定会过马路从街对面走掉,可她始终站着不动。过了一会儿,她羞答答地跟着于北蓓向我们走了过来。

“发给你吧,你们俩聊聊。”于北蓓笑着对我说,把我从栏杆上推下来。

我实在很喜欢小姑娘的娇羞动人的神态,看年龄她比我还小,正是我在学校常常倾慕的校宣传队跳舞的那种女孩儿。

我问她是哪儿的,她说是少年宫合唱团的,又问她的名字,来王府井买什么东西。她羞得满脸泛红,眼神一个劲躲闪,却始终面带笑容。

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很老练,可再往下就没词儿了,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傻笑。

她倒很快镇定下来,不再害羞。另一伙中的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口齿伶俐地跟她攀谈起来,一两句话就说得她开心地笑起来。

我们一点没注意街上情况的变化,等发现刚才还三五成群遍布街头的穿军装的男女少年忽然都不见了时,一个民警已经带着七八个工人民兵把我们围住了。

我们被带到“儿童电影院”,那儿是民兵小分队的据点。他们简单搜查了我们的身上,然后让我们解下鞋带和裤腰带,由两个民兵把我们解往“东风市场派出所”。

我们提着裤子趿着鞋,像一队俘虏被押着穿过熙熙攘攘的王府井大街,很多成年人驻步好奇地看我们。于北蓓虽然也提着裤子趿着鞋模样狼狈不堪,但神态像我们一样坚强,不屈不挠。

那个小姑娘则一路哭哭啼啼,万分委屈,辫子不知何时都散开了。我真觉得她给我们这一行人丢份儿,很想回头呵斥她。

从派出所脱身

在派出所的四合院里,我们被关进了三间通厦的北房里,一个个被命令在地下蹲着面朝墙,不许说话。

屋里已经绕墙一遭蹲满了少男少女,刚才街上神气十足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到齐了。

民兵们还在不断往屋里拉人,墙边已经蹲不下了,新到的便在地当间一排排蹲下。再后来的就胡乱找个地方蹲下,面朝四面八方的都有。

有的人蹲累了便悄悄交替挪动双脚,把双手放到膝上撑住头。我们低着头互相瞅着悄悄笑。

有人放了一个屁,屋里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不少人抬起脑袋东张西望,受到看管民警的呵斥,像割倒的麦子纷纷低下去。

就在这时,米兰和另一个姑娘被带了进来。我听到门口的一个女民警恶声恶气地骂:“臭德性,还涂口红呢!”

我回头,正看到米兰在我身后蹲下,女民警显然骂的是她,我看到她红着脸在笑,而她的嘴唇确实红艳欲滴。

她比照片上要高大,后来当我们都站起来时,证实了我这个感觉:丰满,更加红润,发育得像个白种女人,这使她看上去比我看的照片里的她自己要大得多。

后来,我再三端详她后,为她找到了一个恰当的比喻:她给人的感受犹如西餐中奶油、番茄汁掺在一起做成的那道浓汤的滋味。

说实在的,她可能不比照片上的那个形象更具纯粹意义上的美感,更令人陶醉和遐想。有一瞬间我也怀疑她们仅是相像。

但我看她的第二眼,这个活生生的、或者不妨说是热腾腾的艳丽形象便彻底笼罩了我,犹如阳光使万物呈现色彩。

她的眼珠像两颗轻盈的葡萄在眼波中浮起,这使她随便看人一眼都是一种颇感兴趣的凝视和有所倾心的关注。

她在微笑,是朝蹲在另一边偷偷向她递眼色的于北蓓。

我哭了,一进民警办公室,看见那个民警在摆弄一副锃亮的手铐就给吓哭了。虽然我进去前再三叮嘱自己,哪怕他们吊打我,尽可以招供,但决不能哭!

可一进门,人家正眼都没瞧我一下呢,我自己却先挺不住了。

我一哭,使那个警察很反感,轻蔑地看着我,“就你这样儿还打算在我们王府井一带称王称霸呢?告诉你,什么镇灯市口,戳南池子,公安局全镇!说,哪儿的?叫什么名字?来王府井想干吗?”

我一一回答,说我是哪儿的叫什么名字,来王府井想买字典。

“去去,擤擤鼻涕走吧,以后少来王府井玩。”警察草草问了一遍,让我认走自己的皮带和鞋带,又叫带下一个。

我连忙擦干眼泪,穿好鞋带,扎紧裤子,灰溜溜地贴着墙根窜出派出所。

我没有等其他同伙,先坐车回家了。路上我非常生自己的气,觉得这事要传出去自己可没法做人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出门,天黑就上床睡觉了,对父母十分驯服。

既然我已经在一种势力面前低了头,我宁愿就此尊重所有势力的权威,对一个已然丧失了气节的人来说,更坏更为人所不齿的就是势利眼。

我多么渴望能遇见一个一起被捕的朋友,那样我便可以从他看我的眼神中观察到我是否暴露。

如果没有,我发誓我要像那些仅有自首行为并未出卖同志或决心以后不再出卖的好人们一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成为最坚定、最不妥协的一分子。

第二天晚上,我刚躺下,就听到窗外有人轻轻敲玻璃,我撩起窗帘,看到许逊和于北蓓站在纱窗外的月光下朝我笑。

于北蓓凑近小声对我说:“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昨天你怎么没来?”

我又难过又欢喜,飞快地穿上制服短裤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落地时,于北蓓轻轻抓住我的手,扶我站直。

“你爸又管你了?”许逊问我。

“都是你妈告的状。”我不假思索地把两件不相干的事联系在一起使之成为冠冕堂皇的借口。

于北蓓在黑暗中紧紧攥着我的手,我也无意松开,很快两只手便变得汗津津、滑腻腻。她边和与我们并排走的许逊说话,边用小指尖在我的掌心轻轻划。

我在路上迅速为自己想出了一个很巧妙的解释,不但可以掩饰甚至还能突出我的机智:我在派出所装哭,以骗取警察的掉以轻心,从而很顺利地脱了身。

打群架

那种大灰砖的老房子隔音很好,加上所有窗户都糊了黑纸并拉上从礼堂偷剪来的帷幕窗帘,高晋家从外面看上去就像屋里没人。

进去才发现坐了一屋人,灯光雪亮刺眼,人头攒动人语嘈杂。

夏天如此遮蔽门窗,室内闷热可想而知。男孩们大都只穿件小背心,肥大的军裤绾到大腿根,热得满脸通红,拼命扇着扇子,同时嘴里不停地抽烟。浓郁弥漫的烟雾使人忍不住流泪。

他们各个表情严肃,阴郁地低声议论着什么,有人在摆弄钢丝锁,抡得呼呼生风。

我也立刻严肃起来,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这时,高晋、高洋陪着汪若海从里屋走出来,汪若海一脸伤痕和红肿。

高晋脸色阴沉地对我说:“汪若海刚才在院门口让‘六条’的几个小晃截了,拍了几砖头,差点给‘花’了。”

我二话没说,气势汹汹地转身在屋里找家伙。所有的改锥、锤子或菜刀包括水果刀都被人握在手里装进书包。

院里的一些上小学的半大孩子都被动员来了,他们为大孩子的信任有幸参加这次光荣的出击激动得微微战栗。

“走吧。”高晋下令。我看到他把一柄日本三八枪刺刀揣进斜挎在胸前的军用挎包内。

这是当时最专业的战斗装束,像带领一帮手拿锄头和镰刀的泥腿子去打土豪的农会领袖手中挥舞的系红绸子的驳壳枪令人羡慕。

大家呼啦啦往外走。

“女的别去了。”在门口高晋对于北蓓说。

我们骑上自行车,没车的就在前梁和后架上带着,一路摇着转铃在夜幕下浩浩荡荡出了院门。

门口一些乘凉的家属和战士瞪大眼睛看我们。

“怎么走?”率队骑在前面的高洋大声问汪若海。

被方方用“二八”锰钢车带在大梁上的汪若海一指右前方,“走仓南胡同。”

在北京军区总医院院墙外我们看到两垛红砖堆,赤手空拳的孩子们便纷纷下车,搬下砖头在柏油马路上摔为两半,一手各拿一块半截砖头跑步上车继续前行。

24路公共汽车站旁边的一处居民院落正在修缮房屋,院门口堆了一堆沙子和一堆白石灰,几个赤膊少年正在沙堆上练摔跤。

“就是这几个。”汪若海喊。

我们立即在路灯柱下停车下来。那几个少年眼尖,发现我们撒腿就跑,沿着大街狂奔,见胡同就往里钻。

我们一窝蜂地在后面紧追,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把砖头雨点般地掷向前边拼命逃窜的野孩子们赤裸的后背。

一辆24路公共汽车在街中心猛地刹住,司机、售票员和乘客纷纷从车窗探出头观望。

一些在路灯下乘凉下棋的居民百姓也紧张地从竹椅和小板凳上站起来。

我们愈发精神抖擞,气焰嚣张。

拿过全市中学百米跑季军的高洋在吉兆胡同口一把抓住了一个正要往院门里钻的孩子。

我们随后紧紧围住了他。

那孩子在路灯下气喘吁吁地转过脸,由于恐惧脸色苍白,和他那头乌黑蓬乱的头发对比强烈。他声嘶力竭地叫嚷:“没我事,我刚从家里出来。”

然后他一眼看见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他曾是我们班和我相当要好的一个同学,他爸爸是六条副食店的经理。

高洋得意地掐着他脖子,使他的头向后仰,声音也变得呜咽喑哑。

“有他没有?”他喘着粗气问汪若海。

汪若海还没说话,方方一声不吭地从人群中挤上来,用手里的砖朝这孩子的颅顶使劲一拍,大家同时把手里的砖头一起砸下去,并抡起钢丝锁没头没脑地一通乱抽。

高洋松开手,那孩子贴着墙根瘫倒在地。

我不声不响地用手中的砖头在他身上一通乱砸,直到大家都散开跑走,仍没歇手,最后把那块已经粘上血腥的砖头垂直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才跑开。

他们已经骑上自行车,乱箭般嗖嗖地消遁于昏暗的街头。

只记得我在街上没命地跑,路边一些面相凶恶的赤膊大汉瞪着我;路灯昏黄的光晕下,一地赭红的完全粉碎的砖头屑;那个同学软绵绵地脸朝下俯卧在黑黢黢的墙根,形若一段短短的焦炭。

似乎还有他在一群人的紧紧追赶下近乎痉挛抽搐的奔跑姿态,格外惨白的脸庞以及黑洞般绝望的两只睚眦欲裂的眼睛,实际上我当时根本不可能从另一个方向迎面看到他的表情。

我们兴高采烈地回到院里,下车伊始便开始竞相夸耀。我的英勇无畏有目共睹,大家纷纷过来拍着我的肩膀称赞我:“别人都撤了你还在那儿打,手够黑的。”

我骄傲地挺着胸脯微笑着,一边吹嘘着一边偷眼去瞧笑眯眯望着我的于北蓓。

大家找出半盒皱巴巴的烟分了抽。按照我们吹嘘的战绩,那个挨打的孩子必死无疑。

后来,我们拿了手电筒,从澡堂的窗户跳进去洗凉水澡。

澡堂的水泥地很滑,有人一进去就光脚摔了个大马趴。我们打着手电光柱晃来晃去找着一个个淋浴喷头。

凉水从莲蓬头喷泻而出,冰冷的水打在我们汗淋淋的温热身体上,激得大家快活地大叫,这叫喊在空旷的间间浴室内引起阵阵嗡嗡的回声。

晶莹的水珠在天窗透下的月光中泛着凛凛青辉的坚硬的水泥地上飞溅,犹如无数透明薄脆的玻璃杯接二连三地打碎,一地残片熠熠闪烁。

大家边洗边用手电相照下体,拿发育充分的取笑。

“直了直了!”大家忽然一起指了个半大的孩子。

在倥偬倏亮的手电光中,我看到一个骇人的勃起。

犹如肚子被撞了一肘,我感到一阵恶心,就像人脑袋上突然长出一枝梅花鹿的角杈令我无法忍受,简直是活见鬼!

“你怎么这么流氓!”方方抬手给了那孩子一个嘴巴。

那孩子被打哭了,捂着下体委屈地申辩,“我是尿憋的。”

“滚蛋!”高洋一脚丫踢在那孩子的屁股上。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了《动物凶猛》里故事的主人公与他的同伙们一起被请进派出所,以及从派出所脱身的过程,最后还有他们打群架致人受伤的事情。

换句话说,青春期里男孩女孩们,如果处在一个混乱的群体之中,似乎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令人意外。这是他们荷尔蒙旺盛的见证。那么,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让我们期待明天的阅读吧!

原标题:《王朔《动物凶猛》④|朋友的质量,决定你人生的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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