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25岁:裸辞,独居,不上班|三明治
上个月,我从工作了一年的国企离职。说不上来这份工作坏在哪里,作为一份工作,它似乎能够被贴上任何一个“完美工作”该有的标签:离家15分钟通勤距离、朝九晚六、午休三小时、不加班、国企编制、稳定、足额的五险二金......我想这是我反复挣扎没能早点离职的重要原因之一:这工作它明明不坏啊,是不是我太挑剔了,是不是我再适应适应就好?
但问题就在于,这份不坏的工作,我竟也想不出任何让我发自内心觉得它好的理由。从入职到离开,我好像从未感受过工作带来的快乐和价值感。没有人在乎你做的多好,更没有人抱怨你做的不好——而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确保工作流程中一个个“完成”按钮被按下,我不知道意义何在,但公司的空气都在告诉你“存在即合理”。
这种形式主义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是不必须证明的合理性、是抛弃一切好奇心和生命力的机械劳动。很多时候我感到痛苦,上班一天无所事事却比下班后健身2小时还让我感到疲倦。我恐惧与身边的任何朋友谈及工作,因为在这贫瘠又毫无意义的工作中,我挖掘不出自己一丁点的魅力,而就是一个明晃晃的空花瓶。
反复挣扎了半年之后,我终于离职了。虽然裸辞并不见得会是我最好的选择,但不离职将是一个更大的错误——因为这意味着我不仅懦弱地默许着自己的生活遭受狗屁工作的蚕食,还毫不珍惜自己年轻的生命里和创造力。
虽然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远离狗屁工作真好!
终于下定决心离职的那几天,心情就好像悬在半空的石头重重的砸了下来——紧绷的弦终于断了,但也把我脑袋砸了个稀巴烂。对于“以后我要做什么”、“之后怎么办”、“我到底适合什么样的工作”之类的问题,我在大脑中预想了无数种答案,却没有一种让我坚定的相信,“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唯有一件事情我很确定,我不愿再过循规蹈矩的上班生活,我希望尽最大可能让自己的劳动回归其本身该有的价值,而不是用冗长的劳动时间换取生存资本。于是,“寻找不上班的活法”这件事情成为了我最想要寻找到的答案。人一旦有了渴望寻找到的答案,就会像产生了求生的本能,主动地踏出自己的舒适区,寻找解决问题的方式。
我思考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画像:它不一定是赚大钱的,但它一定是自由的、是美的、是利他的,这就是我所偏好的工作具备的气质。
我开始要求自己有意识地频繁社交,试图先通过他人的眼睛看到更宽阔的世界。在一次和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聊天的过程中,得知他现在正在做“职业生涯规划”相关的创业项目,着眼于大学生,从高考报志愿到进入大学之后摸索职业方向,帮助更多年轻人寻找到“自己”。
这件事情符合我心目中完美工作的一切气质,或许这是一条我可以继续探索的路径。那次聊天之后我的思绪变得轻盈,一次不足2小时的交流却像一场卷风而来的猛烈暴雨,以最高效最爽快的方式带走萦绕在我大脑的乌云。
过去我自诩“社恐”,但回想一下,如果我仍以“社恐”为借口,让自己停顿在并不再舒适的舒适圈中,“属于我的好机会”可能永远都不会主动找上门来。我在日记里写:“向别人求助和去帮助别人是同样重要的能力。硬撑啥也不是!”想把这句话分享给所有自以为“社恐”的朋友们,逃避只会让大脑近视,勇敢地撕掉狗皮膏药,去拥抱更大的世界吧。
我在裸辞之后收入变的极度不稳定,副业收入随着我阴晴不定的数据流量一起游荡着,一个月来勉强糊口。精神压力是小了不少,经济压力却一点没少。我妈问我:你没钱了不焦虑吗?我回答她:走一步看一步吧,没钱也有没钱的活法。我妈给了我肩膀一巴掌:你也太摆烂了!
话虽这么说,每天该做的、想做的事情,我这个月却是痛痛快快都做了个遍:重拾现代占星与心理学、去逛陌生城市的菜市场、联系许久没有勇气联系的老朋友、准备看演唱会、筹备9月的考试、让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半个月粉丝量翻倍。确实没什么世俗意义上的收获,却全部是我能自己独自欣赏的最真实的热爱。
我最近在看的一部综艺,《既然出生了就环游世界》。作为真人秀男主,旗安不修边幅、对旅行毫无规划,抱着“活着就是因为还没有死”的心态游荡人间,丝毫不勉强的摆烂态度仿佛在演我自己。
摆烂是一个什么样的形容词?社会标准下,摆烂是一种不积极又随波逐流的精神状态,没精神没冲劲无力面对生活种种而干脆对一切事情熟视无睹任人摆布。
但我还蛮愿意用摆烂来形容我自己的。我认知下的摆烂,是一种坦然又纯粹的人生态度——当世间种种涌向自己,能够以开怀又平静的心态去拥抱去接受,用戏谑的心态穿行在真实的人间,从悲观主义底色中,坦然接受世界载歌载舞邀请的勇敢与真挚。
裸辞后,我开始日更小红书账号,一方面当做一份自媒体的小小事业,另一方面当作我的电子日记本,我把这种记录当作复盘的凭证,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可以清晰的从之前的记录中预测到明天我的日更内容是什么样子,这意味着我该让大脑走出门去接受一下新鲜的刺激了。
上个月的某一天我发现我的笔记被一个人连续点赞了60多条,点进去一看发现是我妈。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感觉自己像个喜欢藏骨头在沙发底下结果某天被“抄了家”的小狗。我忍不住难过,也不完全是因为被发现了秘密,更多的是,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么反感自己的账号被我妈发现。这明明是一个公共平台,既然我能很坦然地将自己展示给那么多陌生人看,为什么变成我妈就不行了呢?
倒是我妈先主动提起这件事。意外地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只是平静地描述了事实,“我刷到你的小红书了,我关注了你。”我哦了一声表示默许,或许这也不是一件坏事,不能坦然面对面,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了解我的生活和想法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我和我妈的关系很微妙。她极度溺爱我,我却经常想疏离她。
小时候我很崇拜她,在我小小软软的世界里,全世界的妈妈都没有我的妈妈厉害,她就是我的偶像。她擅长社交,我幼儿园的老师都很喜欢和她聊天,爱屋及乌,老师也很喜欢我。“妈妈,你像孙悟空一样火眼金睛!”我什么都跟她讲,她喜欢听我絮絮叨叨,小时候我是个话痨,她也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长大了,从“人来疯”变成了可以一句话都不讲的青春期叛逆少女。我开始有秘密,和她疏离。十几年过去了,虽然我还是几乎每天和她保持电话联系,但也仍羞于向她表达我绝大部分的情绪。她在电话里还是会问我,“最近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吗?”我还是会平平的回答她:“哪有那么多趣事,没发生什么。”
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和她拉进关系。在表达欲的阀门终于鼓起勇气敞开的时候,却很容易在一来一回的无效沟通中再一次紧紧关上。我觉得她不理解我,有时候和她抱怨一些小事只不过是想被顺顺毛得到一个安慰,但她会严肃否认我的悲观主义与一切的负面情绪。来自天生乐天派的目光注视让我这个悲观主义者在向她表达自我的时候产生巨大压力,最后草草了事。
昨天我回家,胆哥(我家猫)正翻着肚皮在地毯上耍赖,自媒体人下意识地举起手机想要录下来。我妈一个箭步冲过来捡起地毯上散落的衣服:“我给你收拾干净点,你录。”
突然眼睛酸酸的,无声地,我们母女好像翻越了很大一座山。
原标题:《25岁:裸辞,独居,不上班|三明治》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http://renzheng.thepaper.cn。
- 报料热线: 021-962866
- 报料邮箱: news@thepaper.cn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1120170006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沪B2-2017116
© 2014-2024 上海东方报业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