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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甜蜜蜜》也不甜了?
上映27年后,《甜蜜蜜》最近被“骂”上热搜了。根据一些网友的说法,原因是男主黎明饰演的黎小军和女主张曼玉饰演的李翘是一对出轨的男女,小军明明有女朋友,李翘也知道小军有女朋友,两人却有一段露水姻缘,实在是“三观不正”。
这仿佛不是看一部电影,而是看罗翔说法,把小军的名字替换成“张三”也毫无违和感。其中只有一个干瘪的“案情梗概”,三言两语之后,就进入定罪量刑阶段了。
但看过电影的人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电影里小军和李翘都是从外地到香港,过着卑微而心酸的生活,却又有着平凡而倔强的梦想。两个非常单薄的个体,没有多少社群连结,他们孤寂,也只能相依。
当然,这是不是一段“出轨”故事呢?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但看完电影,大家真的愿意审判他们吗?恐怕大多数观众不会去这么想。原因很简单,批判他们,是因为“道理”;同情他们,是因为“生活”——真实的生活,充满着人性的复杂和世间的无奈,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在被柴米油盐、人情冷暖填得满满当当的生活空间,很多时候不能光讲“道理”。
这可能也是艺术的价值,展现一个复杂的世界。想想也是,一部作品如果不能提供普通日常之外的心灵体验,其实也就没什么价值了。否则,这和看法律条文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想我自己,我在初中的时候特别爱看古龙的《绝代双骄》。情节我都快记不清了,但却很羡慕里面的一位男主江小鱼,他实在是“艳福不浅”,所到之处总有女性为之倾倒,这太能满足青春期的幻想了。
当然了,按现在一些网友的标准,这属于“渣男”无疑了,也应该被批判。不过哪怕这部小说被千夫所指,依然不能改变我对它的好感。一部作品,一定要讲述某个道理,实现教化的功能,符合某种道德预期吗?未必,哪怕是游戏笔墨,满足人们某种幻想,带来浅层的快乐,这就有存在的意义了。
康德有个观点,他认为文学起源于游戏,是驰骋想象力与意志力的自由活动。文学如此,其他艺术也概莫能外,既然是游戏,那么就不会是循规蹈矩的,也注定是“叛逆”的,是人们在庸常之外的解脱。这就没法给艺术创作制定一个刻板的模式,把它变成道德说教。这太没趣了,会让游戏消失,也会让艺术消失。
据说现在这种“重估作品”的风潮已经扩展到很多作品了,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梁祝》里梁山伯插足了祝英台和马文才的婚约,《水浒传》歧视女性,《红楼梦》鼓励早恋,《背影》里的父亲违反交规,《月亮与六便士》是“渣男”抛妻弃子……
怎么说呢,我倒并不觉得这些评价会对作品有什么影响——正经的文艺批判,首先就要摆脱用直觉和概念去批判,这种不入流的评价模式,不太会对这些作品产生什么影响。
但我想,可惜的是这些读者和观众。无法理解艺术世界是他们的损失。我也相信所有的不宽容最终都会指向自身,抱定非此即彼的逻辑,可能让心灵变得暴躁、焦虑、愤懑,也可能导致处处龃龉、磕磕绊绊的人际关系,思维终究会投射到现实。
疗救的方法我想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多读多看。欣赏的艺术多了,就知道艺术世界里有悲欢离合也有挣扎彷徨,有飞驰的想象也有隐秘的角落,这样一来,那些“渣男”“捞女”“毁三观”之类的简单影射就会被取代,人的精神世界可以来到一个更开阔的水面。
我到现在还记得以前坐绿皮火车时的一个经历。当时隔壁座上来一位女生,聊着聊着她给我推荐了一本校园青春小说。那时的我对这类题材很不感冒,但她递给了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不得不说,这部小说确实“狗血”,早恋、三角恋、时隔多年又找回初恋各种元素都齐了。没想到我看得津津有味,一直看到半夜,直到拿着书本睡着。
等我醒来的时候,书还在手里,女生已经下车了。这位女生或许不经意间给我上了一课:放下一些概念、放松一些神经,当你带着开放的心态走进一部文艺作品,或许能给生活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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