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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丨二十六年,两代人的升学宴
作者侄子姚熙昂(前排右二)考取武汉理工大学,举办了盛大的宴席。 本文图片 作者提供
秋季开学前的几天,历来是莘莘学子升学宴的举办时间。上大学,于不少农村学子而言,是第一次离开家乡,远赴城市,接受现代化的洗礼与淬炼;于家人及家族而言,是“跳出农门”的第一步,给人以兑现阶层跃升的美好想象,必须是光耀祖宗的大事。
古时候,“金榜题名时”位列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可见,举办升学宴,是重要且必要的事。
1997年,我考上了湖北大学,家里举办了盛大的宴席。除了请亲戚,还有本村人。举办地就在我家,那个经济拮据的年代,宴席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厨师是村里公认会做饭的两位大婶,我母亲只能在一旁烧火、切菜,打个下手。
桌子、椅子、长凳、碗、钵等都是从全村各家各户借来的,为了还的时候方便区分,主人通常会把自家的物件冠以自家姓氏。譬如,王姓的主人会在碗或钵的侧面、桌或椅的背面上写上“王”字,如果同是王氏家族的人,区分的方式是,要么字写的位置不一样,要么用不同颜色的笔写。
吃席,当然少不了烟酒鱼肉四个大件。我依稀记得,当时的烟是两毛钱一包的“游泳”或一毛五一包的“大公鸡”,酒是从镇上打回来的散酒,一块钱一斤的那种,鱼是办席之前的一天从村里的鱼塘捞上来的,肉是我家养的150斤左右的猪。
当时摆了十二桌,客厅两桌,左右房间各一桌,我家庭院里四桌(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场地用于煮饭、烧菜),二叔家庭院五桌。酒席一般从上午十一点持续到下午两点,大家边吃边聊。与乡下的其他宴席类似,升学宴主要是宴,升学只是一个由头而已。宴席期间,除了各路宾客举杯恭喜我爸妈外,谈论的话题鲜有涉及“升学”二字。
唯一有关的是晚间,中央电视台天气预报结束的时候,我们乡电视台(严格的称谓是“县电视中转站”)会播放我细舅花钱给我点播的歌。价格是两块钱一首,屏幕上会滚动字幕,上面写着“恭喜我外甥姚华松考上湖北大学——团陂镇华桂乡朱家湾村三组朱细爱”。
然后,节目被我大舅、二舅看到,不能面子上过不去,他们也于第二天和第三天给我点了歌。农村人爱面子,场面上的事非常讲究,相互关系可以很好,但内部也有秩序与规矩,不能失礼,否则暗地里遭人非议或讥讽。
时过境迁,如今的升学宴大不一样。今年迎来了侄子的升学宴。父亲本想着家里热闹一点,就在家请酒,电话村口电线杆上的“要办流动宴席,请电话134xxxxxxxx”即可。但这几日气温居高不下,我和弟商议还是去镇上饭店举行,一来图个清凉,饭店大厅里有中央空调;二来父母可以轻松一点。
昨天,我和弟去镇上大采购,买好烟、酒、回礼用的红包、葡萄、西瓜、瓜子及其他果什。我还邀请了在省城武汉几大高校上班的我的四个兄弟,一来让他们见证一下愚侄的所谓荣光时刻,面授说一些做人做事的经世之言,或提携晚辈的告诫之语;二来他们也想看望一下我的父母,看看我出生与长大的环境。
由于大部分村民及亲戚外出务工,这个时候参加宴席的人总体上不多,我家有七桌宾客,已属不易。席间,我特意安排了两个事:一是邀请了村里一位长辈、我的一个兄弟及愚侄讲话,我做了总结性发言;二是播放了一段精心制作的视频,对愚侄的出生及成长历程进行了回顾,具体分家乡情、母校情、家族情、精彩时刻等几个板块。
这场升学宴,我执意把“公众参与”做到极致,用意在于这不仅是我家族的喜事,亦是全村的喜事,我想表达:村里的年轻人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那些比愚侄小的在外抑或在家念书的孩子们应立大志、读好书,把读书与考大学这件事传承下去、永续下去。
晚上,我花了三个小时把白天录制下来的宴席视频整理出来,第一时间发到村及亲友微信群。看着大家的祝福和讨论,我想若干年后,侄子也会像我想起1997年的夏末秋凉一样,想起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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