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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 | 热爱书法、园林与寒山的极简主义大师马登走了
据英国《卫报》消息,美国极简主义大师布莱斯·马登(Brice Marden)与2023年8月9日逝世,享年84岁。
马登的作品以其宁静的色彩和书法抽象而闻名。马登的创作受中国书法影响极大,他还喜欢古代禅僧寒山的诗歌。他曾以中国为题材创作了一大批作品,别开生面。此外,他对中国假山、供石也很迷恋,苏州留园的冠云峰让他深深陶醉,百看不厌。
据英国《卫报》消息,马登女儿米拉贝勒-马登(Mirabelle Marden)在社交媒体上宣布了他的死讯,称他于周三(8月9日)在纽约蒂沃利的家中去世,享年 84 岁。米拉贝勒-马登对媒体表示,“他致力于绘画媒介的重塑。他很幸运,因为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而长寿。直到上周六,他还在画画。“
布莱斯·马登(Brice Marden,1938-2023)
当画家们试图摆脱画框,有时甚至是画布本身的束缚时,布莱斯·马登却投身于绘画媒介的再创造。他曾解释说:“人们说绘画已死。”但这却是我的一种表达方式,告诉人们绘画还可以做些什么。”
据说,在布莱斯·马登纽约工作室的一张桌子上,除了传统的画笔之外,还有十几根树枝——只是源于自然的普通树枝,但每根树枝的尖端都蘸有颜料。他利用这些树枝在行与列中创造符号,在作品中唤起对卷轴之上的诗歌的回忆。这些符号来自中国书法,也来自马登独到的想象。
创作中的布莱斯·马登
创作中的布莱斯·马登
1938年,布莱斯·马登出生于纽约的一个非艺术家庭。他的艺术启蒙源于朋友的父亲弗雷德·塞尔吉尼(Fred Sergian),当时塞尔吉尼在一家广告公司的艺术部任职,并兼职作画。在塞尔吉尼的启发下,马登开始在自己的艺术道路上进行探索。他并没有像父母期望的那样就读常春藤盟校,而是选择去佛罗里达南方学院(Florida Southern College)参加艺术课程,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有兴趣将艺术发展为一份职业。
一年后,马登转到波士顿大学美术和应用艺术学院,并于1961年获得学士学位。期间,他利用周末参观画廊和博物馆,并将工作重点放在肖像画与静物画上。除此之外,他还参与一些音乐活动,并与鲍勃·迪伦(Bob Dylan)、皮特·西格(Pete Seeger)相识。
1968年,纽约,劳森伯格和马登在劳森伯格拉斐特街工作室的厨房里
马登曾师从艺术大家亚历克斯·卡茨(Alex Katz)及乔恩·舒勒(Jon Schueler),并于1963年获得耶鲁大学艺术与建筑学院硕士学位。毕业后的马登为了养家糊口曾在纽约犹太博物馆担任警卫员,并在那里从诸多艺术作品中广泛吸收养分。
当时,马登主要使用灰色作为他创作和探索色彩的起点。他的灰色呈现出许多种色调:晦暗和苍白的灰、雪白而微暗的灰,暗蓝的灰、石墨灰和银灰等。有时是整幅的单色,有时将不同色调画布组合,并将几何与极简主义发挥到极致,这种方式类似于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的黑色绘画和白色绘画。因机缘巧合,马登在1966年担任了劳森伯格的工作室助理,一段崭新的艺术之旅由此开始。
布莱斯·马登《Nebraska》,1966
布莱斯·马登《Star (for Patti Smith)》,1974
之后,他通过深入研究波洛克1955年的最后画作系列的复杂性,试图在不同阶段中实现一种深度和运动感。他从周围景观中收集枝条,用枝条末端蘸着颜料,在画布上作画。除了窗外偶尔响起的火车汽笛鸣声,整个创作过程中氛围大多是安静的。蛇形线在整个画面中流动,有时他会用树枝或其他天然工具取代画笔,以实现更加有机的质感。
布莱斯·马登《绿色绘画》,1986
布莱斯·马登《对话2》,1987-88
20世纪80年代,他开始在作品中融入有机的、相交的线条,并在色彩的领域中创造出有节奏的图案。从那以后,他一直在探索这些缠绕的线条,尝试留白、擦除,以及对自然界的引用。他绘制松散的蛇形曲线,融入类似于象形文字的标记,并将这些标记以“列”的形式垂直排序,并试图通过创造难以捉摸的抽象空间来创造一种神秘的体验。
1983年,他走访南亚,看到日本书法大师作品展后,进而追溯源头注意到了中国书法。并研究中国北宋,五代的绘画与中国古诗词。开始了一系列基于书法美学的绘画作品,称为“寒山画”。
布莱斯·马登《缪斯》,1999
布莱斯·马登《尼维斯夜画》,2018
马登利用绘画的方式对源于中国的诗歌文化进行“转译”。“我对中国诗歌很感兴趣。我爱诗歌因为它们都是那么单纯。”谈及对中国诗歌文化的热爱,马登曾如此表示过。
延伸阅读:
从布莱斯·马登,聊聊西方抽象中的“中国书法”
文/石建邦
约翰·列侬的遗孀小野洋子,去年在台北艺术博览会上,见识她的一幅作品,在几米长的白色油画四联屏上,用油墨直愣愣地挥写出“春想、夏望、秋梦、冬眠”八个大字,底下随意涂抹几笔,匆匆急就,大片留白。作品挂在展场中,倒也震慑心目,颇有禅意。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多年来笔者颇留意这样一个现象,就是战后至今,西方现当代艺术的发展,有多少受到东方思想尤其是中国书法的影响。屈指算算,还真不少。
较早的例子如保罗·克利,在他的抽象绘画明显带有文字符号,类似象形文字或者金文大篆的意味。赵无极早年画风受克利影响甚大,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一批作品,以甲骨金文为画面内容,明显是克利的启发。
布莱斯·马登
创作中的布莱斯·马登
米罗的作品中书法符号的痕迹相对隐晦,部分作品曾到上海美术馆展出。里面有一个模拟中国手卷形式的水墨作品,令人印象深刻。他的老乡,另一位西班牙画家塔比埃斯(Antoni Tapies)则直言不讳深受中国的影响。他在回忆录里公开宣称东方智慧、老庄思想令他陶醉沉迷。“去接触东方文化经常能激起我的想象,我在长大的过程里常记着中国与印度才有真正的智慧,他们也是使诗与艺术能尽善发挥出来的一种人。”
布莱斯·马登《九头蛇二联》, 1991
布莱斯·马登《布利斯公园冷山 6 号(桥)》,1989-91
在晚年的一个采访中,他不无得意地说,“一个中国画家告诉我——在我的画中发现了自己的国家。东方人常常轻忽自己的传统而想和西方人一样,现在转而感谢我让他们重新发现中国。”
在他的作品里,有许多文字和书写的要素蕴含其中,而且计白当黑,画面的空间感也处理得很中国,很书法,有禅学意境。
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前后如火如荼,其画风的主要特质可以说很“书法”。代表人物如波洛克、德库宁、米切尔(Joan Mitchell)等人,乱笔纷披,分明是美国版的颠张狂素。
马登还和鲍勃迪伦等人玩过流行音乐,其实他还当过博物馆保安,后来又当过劳申伯格助手
马登画室里的树枝,他用它们作画,体会书法效果
布莱斯·马登对北宋黄庭坚的书法推崇备至,由此完成了极简主义向抽象创作的转变,评论家认为他重新定义了抽象绘画。马登还喜欢我国唐代禅僧寒山的诗歌。另外,他对中国假山、供石也很迷恋,苏州留园的冠云峰让他深深陶醉,百看不厌,来了好几回。他曾以中国为题材创作了一大批作品,别开生面。
马哲威尔(Robert Motherwell,1915 - 1991)又何尝不是这一路数,代表作品“西班牙共和国挽歌”系列,大墨淋漓的牛肾形标识,以及一系列纸上作品,计白当黑,书写的意味浓透了,有些分明就是汉字结构。
还有前年故世的赛伊·通布利(Cy Twombly),是我心仪的一位抽象大神。他的作品,看似“乱涂乱画”,却有极高的精神指向,一派澄澈通明。通布利早年游历埃及,对象形文字碑记铭刻印象至深。二战期间,他参军在海军谍报部门工作,海上紧张的收发电报要求在黑暗中记下电文。这段特殊的经历,让他体悟,手不是眼睛的附属延伸,其本身有“眼”,有“灵魂”。故而“乱涂乱画”更直指人心,入如来真境。
布莱斯·马登《龙》,2000-04
布莱斯·马登《海拔》, 2018-19
坦率承认自己受书法影响的则是弗朗茨·克莱因(Franz Kline),他的作品大块黑白,可以看做是汉字书法的局部放大。他1930年代在伦敦学习的时候就留意东方艺术,关注搜集日本版画和书法。
说来惭愧,向欧美输出书法文化的是日本,特别是一帮日本前卫书法家们的努力,如少数字派代表井上有一、森田子龙等人。他们1951年创办的《墨美》书法杂志创刊号里,就封面专题介绍了克莱因,还表示要把克莱因窃取的表现手法夺回来,创作出比他更好的作品。
弗朗茨·克莱因(Franz Kline),他的作品可以看做是汉字书法的局部放大,或者说是对汉字的解构,非常有张力。
弗朗茨·克莱因(Franz Kline)作品
苏拉吉(Pierre Soulage)和汉斯·哈同(Hans Hartung)都是法国有名的抽象画家,与赵无极是好朋友。他们的作品同样可以看到中国书法的味儿。阿瑞卡更执着,书法之外更迷信中国的气,他要求自己的作品必须在一天之内完成。
毕加索说,“我偷取一切”。中国古老的书法精神,成为近百年来西方艺术家的活水源泉,至今仍不断发酵蔓延。艺术上的“偷窃”,只要“偷”得高妙,都是好事。有点不厚道的是,不少学者还出面帮助销赃灭迹,堂而皇之地宣称由西方自己完成了艺术的当代创变。
这一点连他们自己人也看不过去,如包华石(Martin Powers)就曾撰文“抓现行”,为我们的老祖宗叫屈(“现代主义与文化政治”,《读书》杂志,2007年第3期)。
有点难为情的是我们。反观国内数十年,除了“窝里狠”、“野狐禅”之外,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2013年2月28日
本文原刊于《东方早报·艺术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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