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ert Downey Jr.在后漫威时代如何平衡自己的演艺事业

今年夏天的电影市场竞争依旧激烈，包括《碟中谍7：致命清算（上）》和《芭比》等许多系列电影、超级英雄和知名IP都争相在暑档期上映。在这个潜力无限的电影档里，还有一部备受关注的电影，由克里斯托弗·诺兰执导，小罗伯特·唐尼、基里安·墨菲、马特·达蒙和艾米莉·布朗特等人共同出演的传记片《奥本海默》（Oppenheimer）。这部电影讲述了“原子弹之父”罗伯特·奥本海默（J.Robert Oppenheimer）在道德困境中面临的一系列争议和纠葛。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环球路演后，这部作品已于7月21日在全球公映。

导演诺兰以其个人主义和壮志著称，他的作品常常引人注目。这次，他能否继续吸引观众，并在票房上取得成功，我们尚且还不能确定。但是主演之一的小罗伯特·唐尼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今年夏天是电影的灵魂之战。”这句话带有一丝狡黠的讽刺意味，但也不无道理。能够参与克里斯托弗·诺兰执导的作品，他非常高兴，并表示由于家庭的影响，拍摄这样的作品也让他陶醉其中。

电影《奥本海默》具有强大的演员阵容，该影片由克里斯托弗·诺兰执导，于 7月21日在全球公映。

唐尼在《奥本海默》中饰演美国原子能委员会前主席刘易斯·施特劳斯（Lewis Strauss），与基里安·墨菲饰演的奥本海默针锋相对。今年已经 58 岁的唐尼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在大制作电影中出演任何角色了。他最近一次出现在观众面前是在今年6月上线的《唐尼的梦想之车》（Downey's Dream Cars）系列纪录片，这部剧集讲述了唐尼和他的专家团队共同修复老爷车，并希望通过创造21世纪的环保汽车来修复全球环境所受的损害。

唐尼的父亲是地下电影导演罗伯特·唐尼（Robert Downey Sr.），他最知名的作品是1969年上映的讽刺喜剧电影《帕特尼·斯沃普》（Putney Swope）。唐尼的母亲埃尔西（Elsie）也是一名演员，曾在他父亲的作品中出演过角色。自从2008年电影《钢铁侠》上映后，唐尼名利双收，他也一直自诩自己为“摸透创意行业和商业领域”的专家。

回忆起第一部《钢铁侠》上映后的情景，唐尼和导演乔恩·费儒（Jon Favreau），以及漫威影业总裁凯文·费奇（Kevin Feige）在Giorgio Baldi餐厅的私人包间里，他们一边看着首周电影不断攀升的票房成绩，一边兴奋地庆祝。然而，当他静下心来，躺在床上的他突然感到空虚。“那种无力的恐惧感就像是原本站在篱笆另一面的孩子现在突然失去了翻过篱笆的动力，不再觉得有意义了。假设一个硬盘的运行空间就只有这么多，但是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然后，突然有一天，你实现了目标，它就会说，好吧，大人物，现在我们还能回到那个解开人生经历的过程吗？”

当被问及在漫威宇宙中度过长达11年的时光对他的影响时，唐尼坦然表示：“我和诺兰谈话时，他会鼓励我锻炼我的演技，我们都担心我在漫威电影中的表演经历会对这部电影产生影响，因为我们希望打破一些以往的表演习惯。”他补充说：“我更喜欢《乱世佳人》和《十诫》这样的电影作品。在这些电影上映的年代里，你我都会认为有些电影更能代表电影的本质。”但他并不关心“钢铁侠”这个角色所带来的长期影响，因为这并不重要，“当大家陷入这场激烈的争论时，我的双手已经戴满了代表冠军荣誉的超级碗戒指。”他说。

L&A:

能聊聊您的表演习惯吗？

小罗伯特·唐尼：语速飞快，魅力十足，难以捉摸，等等，或者就像我的好友乔什·里奇曼（Josh Richman）那样，他说自己就是因为出演了米洛（Milo）那样的异类角色才成为戏骨的。

说回《奥本海默》，在对斯特劳斯做了大量研究之后，我把他和我的祖父罗伯特·艾利亚斯（Robert Elias）作了比较，他俩应该是同时代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祖父，他曾在美国陆军服役，后来白手起家。他所参与的一些事情，或许可以帮我联想到斯特劳斯是如何看待奥本海默的。祖父曾经帮克莱斯勒大厦制作玻璃，而克莱斯勒大厦和帝国大厦以前一直在争夺全美最高建筑的头衔。

唐尼在《钢铁侠》（2008年）中的剧照。

图片来源：Paramount, via Everett Collection

所以我就在想，我要怎么把斯特劳斯和奥本海默的针锋相对酝酿成自己的私人恩怨。我想，大家都曾陷入变幻无常的比较之中。我有一部分生活并没有放到媒体上讨论，比如当年的康复治疗。因为一些原因，我也能理解斯特劳斯为国服务的人生和对理想的执着追求。意见总会有分歧，但我很容易就能证明为什么这个人是对的。

L&A:

我尊重您在采访中避谈一些事情，但您可以再讲讲斯特劳斯的服务意识与您之间的联系吗？我有点没听懂。

小罗伯特·唐尼：出于正确的理由去做正确的事情，这会让你在精神方面更有优势。举个例子，我儿子参加了少年棒球联盟后，把我当成了他的私人按摩理疗师。我就在想，“你个臭小子，虽然我很爱你，但我真的有必要给你揉脚吗？”但我一旦过了自己这一关后，我就意识到，没错，我的确度过了漫长的一天，但或许孩子的一天过得更加漫长？后来我就帮他指压按摩，直到他睡着了，我也继续按。这时就出现了神圣的一刻，你会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把自己放在服务者的位置上，而且没人会记着这件事，但你还是会获得巨大的满足感。这是我在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恢复社会能力的过程中学到的。面对斯特劳斯，我看到的是一个鞠躬尽瘁十余载的人民公仆。我是能感同身受的。

小罗伯特·唐尼在《奥本海默》当中饰演美国原子能委员会前主席刘易斯·施特劳斯（Lewis Strauss），该角色与基里安·墨菲饰演的奥本海默处于针锋相对的状态。

L&A:

您刚刚说到回归社会，这让我想到了一个之前就想问您的问题。我看过您在2004年参加奥普拉（Oprah）脱口秀节目的视频。大概是在戒毒一年后。当时的那段采访，潜台词是“您曾经很坏，但现在必须让大家相信您是好人”。这种转变在很多关于您的电视节目和杂志文章中也提到过。我很想知道，您如何理解公众对于名人所抱有的这种通过表现获得救赎的期望？

小罗伯特·唐尼：我记得我当时甚至有在一个公共论坛上发表过类似的演说。就这一点，我感到非常自豪。但这也让我很生气，我感觉自己受到了奇怪的惩罚和不必要的羞辱。但挑战就在于你正在经历的这些，是啊，那又怎样？你敢站出来吗？有一个故事说得很好，它放在现在是不可能发生的，讲的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在做最后一次禅宗训练，然后被叫去罗德与泰勒百货公司的内衣区，就在那儿站着，直到那些女士觉得不舒服为止。

这就是有意把自己放到一个被评判的环境下。我和这位心怀抱负但被人误导的禅师的唯一区别，就在于我不是报名去感受这种体验的。但你一旦到了那里，就得逆来顺受。

我身边一些和我走得很近的人也陷入了这种由钟摆式文化决定谁是谁非的迭代过程中。真是令人费解。但是，震惊，自我毁灭，感觉被置于众目睽睽之下，觉得自己不管取得什么进步都会被否定，这也是三四十岁时期的我。现在的我快60岁了，这也是挺棒的，因为我很多老毛病都还在。我太了解它们了。

L&A:

您刚刚提到了身边也有一群被文化否定的人，您对他们有什么建议？

小罗伯特·唐尼：当我用1980年代、90年代或其他早期标准去衡量过去这五六年来发生的事情时，就发现有点行不通。但我觉得从沉沦到重新浮出水面，通常需要两年时间。如果上浮得太快，我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就我自己而言，在东山再起的过程中，或者被同行看好的时候，我会想这事要是能再早点发生就好了，然后觉得自己是这条时间线的受害者。不过，人类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保持静止。留在车上。风景在变。你不能决定在哪里下车，到站的时候司机自会告诉你。但我怎么知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结束啊？太难受了。

L&A:

那段时间，您在银幕之外的生活是如此混乱，但您接了很多非常大胆的角色。无论是《卓别林》，还是《穿梭阴阳间》，或是《天生杀人狂》《黑与白》（Black and White），以及《同情者》。可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奥本海默》也是如此。复出以后，您似乎远离了这些比较冒险的角色。过着狂放的生活和追求更冒险的角色，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又或者说，过着稳定的生活就比较想接稳定的角色？

小罗伯特·唐尼：这里面的风险因素是：这个难度是相对较低的，还是中等的？我从来没有刻意说“我们来摘一些比较容易摘的果子吧”。我只是处在自欺欺人的不同阶段，我可能会说“噢，我可以来个大转型”，但其实没什么大的不同。和诺兰的合作并没有如梦初醒的痛苦，因为凭借我的这些记忆库，我应该可以脱稿背出这80页的对话。

如果你的大脑因为炫耀性消费而变得麻木了，该怎么办？事实证明并不会有什么改变。你会沾沾自喜，发现自己的大脑几乎没有萎缩。

唐尼和玛丽莎·托梅（Marisa Tomei）在《卓别林》（1992年）中的剧照。

图片来源：Carolco Pictures, via Getty Images

L&A:

您说过您可以理解刘易斯·斯特劳斯，那么您觉得和角色产生共鸣得重要到什么程度？我说说您职业生涯中的两个角色吧：在《两女一男》中，有一幕是您扮演的角色对着镜子自责，大家看到后很容易联想到您自己的生活。但在《心情故事》这样的影片里，您则为我们奉献了完全放松、充满魅力的表演。在这两个例子当中，您当时的生活都是一团糟，但您觉得哪一种演绎是更加真实的？

小罗伯特·唐尼：等一下，我们把话说清楚：《心情故事》对我来说是电影史上最放松的表演了，这是黑焦油海洛因带给我的。《两女一男》则是托巴克把一个随口评价，自我诅咒的角色，整理成了台词，最后成了小丑。那次拍摄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当然《卓别林》除外。那是斯宾塞·特雷西的手法—— 站在那儿，坦诚面对，最后剪掉了一点。这是一种笨拙的表达方式，但我当时还比较年轻。

唐尼和霍利·亨特（Holly Hunter）在1995年的电影《心情故事》（Home for the Holidays）中的剧照。

图片来源：Paramount, via Everett Collection

L&A:

可能我想知道的是，您的表演会在多大程度上根植于自己的经历。因为您和其他很多演员不同，我不知道对您来说，对一个角色产生认同感到底重不重要。

小罗伯特·唐尼：坦白说，我也不知道！我在《零下的激情》里面是和马雷克·卡尼耶夫斯卡导演合作，他能够理解我无法理解的东西，那就是我们正在做一件极具艺术性的事情：这个人一团糟，而且可能会变得更糟，但他并不像他所扮演的角色那么糟。他能否通过一次经历来避免多年的无尽痛苦？答案是否定的，但这个问题值得一问！

后来我又在其他作品中扮演了其他角色，我开始戴上面具。在这个戴面具的过程中，我可以自由地在屏幕上进行无意识的对话。我觉得既搞笑又吸引人，浑身上下充满了邪恶小丑的能量。还有一些事情让我感觉处于最佳状态。在帕萨迪纳拍摄《奥本海默》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在拍开车的镜头，当时有我、诺兰、摄影执导霍伊特和司机，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们还得处理车上出现的一个问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坏了。诺兰跟我说：“我要出去一小会儿，这个你先拿着。”然后他就把一卷胶卷放到我腿上。那一刻，我被带回父亲以前带我去片场的场景，闻着胶卷的味道。我坐在那儿大概得有五分钟吧，我觉得自己是属于那个位置的，诺兰让我的每个细胞又重新充满了尊严。

唐尼与杰米·格尔兹（Jami Gertz）和安德鲁·麦卡锡（Andrew McCarthy）在《零下的激情》（1987年）中的剧照。

L&A:

那它和您做的其他事情有什么不同呢？无论是一部电影还是《唐尼的梦想之车》，又或是其他商业投资您做出来后放在那里，大家都可以选择看或不看，对吧？

小罗伯特·唐尼：因为它让我自己知道，虽然它是我在摄影机数据卡上记录过的最重要的东西，但并不意味着它对其他人来说就一定是心满意足之作。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应该成为一名作家或企业家，或者我可以干干吗。

但后来我想了想，就平静地接受了内心深处的真实自我：我真的只擅长做一件事。所以，我要继续幻想自己会突然变成一个超强的多面手吗？我只是开始不相信我的自我宣传罢了。这就是说，我对自己做的事情感到满意吗？可以，好的，那我就感到满意呗。

唐尼出演的《唐尼的梦想之车》（Downey's Dream Cars）电影海报。

L&A:

您的职业生涯处在后漫威时代，在这个阶段，您是否只是会在想要工作的时候，才去工作？演戏之外，您也在做很多事情，您怎么决定拍什么电影呢？

小罗伯特·唐尼：现在这个阶段，做一件事情已经不是为了钱。当你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后，你还会为了钱去做什么事情吗？可能不会了。你觉得这是为了名利吗？或许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是这样的，然后一直持续到这种幻想在我面前破灭，让我陷入忧郁的状态。但这就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能理解刘易斯·施特劳斯，不过我觉得自己就是命中注定要演这个角色，而且我也知道自己会演得很好。

《奥本海默》对我来说有点像是分水岭。我履行完和漫威的合同后就匆匆投入《多力特的奇幻冒险》，当时它真的很有潜力成为内容有趣、制作精良的系列电影。我和团队在达成协议后似乎有点兴奋过头，对拍完后能带来什么价值却不够兴奋。但当时的我是刀枪不入的，我拍什么类型的电影都不在话下。老实说，过去25年来我拍过最重要的两部电影，一部是《长毛狗》，因为正是这部电影让迪士尼答应为我投保；另一部就是《多力特的奇幻冒险》了，它花费了两年半的时间。为了把这部电影进一步推向市场，我的妻子也撸起袖子埋头苦干。可想而知的是，她得承受多么大的压力啊。

在《罗伯特·唐尼：自成一格》（2022年）中，小唐尼、父亲老唐尼和儿子埃克顿·艾利亚斯（Exton Elias）三世同框。

在那以后，我们重新确定了工作重心，也对商业顾问团队作了调整。而在那段时间里，我的父亲也去世了。作为一种逃避机制，我决定派团队去了解老头怎么看待生命的寒冬岁月，然后就有了《罗伯特·唐尼：自成一格》。这或许是我做过最重要的一件事，在一部“心满意足之作”里面同时成为客体和主体的一部分。这对我来说很有意义。然后诺兰给我打了电话，看到他用这种近乎修道士的清苦方式对待这种艺术形式，感觉就像是要去探索神秘的月球背面。所以对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可能是，我是一个专注武术的学徒，和比自己危险的人过招的那种感觉会很棒。

采访：David Marchese

撰文：David Marchese、Jacob

原标题：《Robert Downey Jr.在后漫威时代如何平衡自己的演艺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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