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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比和219C色号的文化蘑菇云

2023-07-26 11:3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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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没什么不好

《芭比》在上映的首周末毫无悬念地成为真正的Bomb(没有内涵《奥本海默》的意思)。不管北美开画首周末1.5亿美元的票房成绩,还是中外社交媒体对影片娱乐属性、内核精神,以及由此引发的性别议题的热议,都可以证明导演格蕾塔·葛韦格对“芭比”这个至今已经64岁的老牌IP,进行了一次观照当下的、呼应流行的成功解读。

芭比没有理由不懂流行。

芭比(2023)

电影中的芭比们可以是总统、宇航员、法官、医生、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但在最初投入生产时,芭比的“出场设定”是一名时尚模特。得益于美泰公司的经营策略,芭比诞生至今半个多世纪所达成的影响,远不止在玩具市场占有畅销的一席之地,以她的穿着打扮,审美风格为代表的Barbiecore,已然被运作为一枚成熟的流行文化符号。

最近一次Barbiecore的流行,早在去年《芭比》尚在拍摄进程时就已经悄然成风。“芭比粉”是大家提到芭比IP时,不约而同会想到的标准答案,有趣的是,在芭比最初的衣橱里,粉色并不是她的代表色。

《芭比》中玛格特·罗比开场出现时的造型,也是1959年美泰生产的首个经典芭比形象:高马尾、白框猫眼墨镜、黑白条纹泳衣、黑色高跟鞋,搭配夸张的浓妆。你可以在当时的芭比娃娃身上,找到诸多现实世界中真实摩登女郎的影子,玛丽莲·梦露、丽塔·海华丝,或者碧姬·芭铎。这些娃娃无论是完美的头身比和身体曲线,还是像电影里一样,永远前脚掌着地的站姿,几乎都是为了展示芭比衣橱中的豪华礼服与度假洋装。

电影中也有所提及,“芭比之母”罗丝·汉德勒设计芭比娃娃的初衷,是有意打破当时世面上千篇一律的婴儿类玩偶,给予拥有玩具的女孩们除了“成为母亲”之外的另一个选项:拥抱自己未来的梦想,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具有女性思想启蒙意味的设想,但也不得不承认,当第一支芭比娃娃以完美身材的模特身份问世时,她给予女性的选择,只是“成为母亲或是性感炸弹”(be a mother or be a bombshell),不做献身于家庭的主妇,就做彰显完美女性气质的,被凝视的对象。只能说,汉德勒的设想在第一支芭比诞生时,算是“成功了,但不多”,直到越来越多不同职业、身材、外貌、种族、取向的芭比被投入生产,汉德勒那个“女性拥有选择”的设计初衷,才算一点点从悬浮来到实地。

芭比的制造商美泰则拥有更宏大也更赤裸的愿景:贩卖梦想。让芭比愈发清晰地成为女性梦想的寄托,越能够源源不断地从女性口袋里赚钱。美泰首先将芭比的受众锁定在青少年,芭比在女孩们成长过程中,做一个既带有同辈陪伴性,又带有思维引导性的双重载体,一个共享女孩梦想的情感承载,这样即使女孩们长大,她们大概率依旧保持着非温饱型消费的习惯,同时也因为芭比“成长陪伴”的特殊属性,拥有者不会拒绝为情感怀旧买单。

当第一批玩着初代芭比的孩子们逐渐告别青春期,迈进年轻女性行列之际,美泰在1970年代也更为隐秘且精明地完善品牌营销策略。温莎大学传媒与电影专业研究者Aidan Moir在她关于“芭比娃娃与流行文化传播影响”的研究报告中提及,除了将当时的露营、摇滚、嬉皮士等流行生活方式与文化思潮元素融入芭比产品,从1970年代开始,美泰也有意识地强化粉色与芭比的直接关联,甚至在之后拥有了潘通219C色号的专属版权,也就是我们如今称为“芭比粉”的、高饱和的、明亮玫粉色。

较之Logo或者标语,品牌的代表色,往往能够为消费者制造更为视觉先行的感性联结,这一点从《芭比》上映前的宣传不难得见。当一块广告牌只靠潘通219C色足够把它的宣传主体广而告之,当你看到粉色直觉就会想到芭比时,证明美泰的色彩营销已经成功了。根据Moir的研究,如今粉色与甜美、热烈、快乐以及女性气质紧密关联,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芭比粉”的深入人心。但一个色彩本身,想要形成和带动一种风潮,还需要一个或者许多个推力。

玛格特·罗比

时尚显然是强有力的作用力之一。1985年,Oscar de la Renta宣布与美泰合作,为芭比设计系列高定礼服,芭比正式踏入时尚产业。Oscar de la Renta当时在采访中大胆表示:“今天为芭比娃娃购买我设计的服装的女孩们,将来也一定会成为我的顾客。”自此之后,芭比的衣橱里,装进越来越多Christian Dior、Ralph Lauren或是Valentino,真实的T台上也多了越来越多高饱和的亮色。回溯1990年代的秀场上,你能毫不意外地找到扎着双马尾,穿亮粉色两件套的娜奥米·坎贝尔,或者穿香芋粉紫色的辛迪·克劳馥。芭比粉的流行,很大程度上有赖于这种自时尚界向外延伸的绵延张力。

娜奥米·坎贝尔

受众面最广泛,最直截了当的推力来自名人效应。千禧年之际,帕里斯·希尔顿和闺蜜妮可·里奇结伴去拉斯维加斯看“小甜甜”布兰妮的演出,在隔天的名人新闻里,媒体不吝笔墨地介绍她们当晚的穿着打扮:帕里斯穿着一件亮粉色深V短裙,搭配同色系臂环、护腕和鱼嘴高跟鞋。除此之外,她还以王冠造型作为发饰,拎着芭比品牌毛绒手包。如果放在当下,大概相当于“#真人芭比帕里斯”这类的tag直冲热门。

帕里斯·希尔顿

而又赖于当时帕里斯和妮可开创新的真人秀《简单生活》,电视观众有了参观所谓“贝弗利名媛”日常的契机,发现原来芭比的梦想之家并不是玩具世界,名媛衣橱简直如同芭比衣橱的真人版,由此,“芭比粉”的流行风尚不仅越发强劲,并且有一种颜色,递进为一种被称为Barbiecore的风格。而在帕里斯之后,无论芭比的忠实粉丝Nicki Minaj,还是衣品和声线一样亮眼的凯蒂·派瑞,以及Z世代女孩赞达亚,多到不胜举例的Barbiecore拥趸,让这股风潮从未停歇。

赞达亚

很难用一个确切的定义解释Barbiecore,不过如Etsy trend专家Dayna Isom Johnson所说,Barbie是一种受欢迎的、充满活力的强心剂。它不仅仅是高饱和的亮粉色,也是一种传递自信的态度,一种由内向外散发的,具有感染力的快乐。在没有Barbiecore,甚至还没有芭比时,玛丽莲·梦露就在《绅士爱美人》中以一袭粉色长裙造就影史上的经典片段,后来者如《律政俏佳人》中的瑞茜·威瑟斯彭,《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中的瑞秋·布罗斯纳安(当然,你也可以提名“哈利·波特”系列中的艾美达·斯丹顿),让人记住并热爱的粉色名场面还在被持续制造。

绅士爱美人(1953)

但即使是这样带有鲜明积极情绪的色彩,也依然难逃被污名化和刻板印象。潘通219C色因其高饱和的特性,难以完美地与大多数肤色适配,而被冠以“死亡芭比粉”的称呼;在芭比之后,由于玩具制造商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追随与效仿,让粉色逐渐转变为约定俗成的“女童专属色”,成年女性表现出对粉色的偏好,往往要被调侃为装嫩、幼稚、长不大,如果是成年男性喜欢粉色,接收到的恐怕不只是调侃。

律政俏佳人(2001)

就像电影《芭比》所呈现的那样,当人被贴上某个标签,就不得不服从于这个标签之下的种种规则,即使这个规则是无从溯源的、站不住脚的、荒谬的规则。大到性别,种族与取向,小到对一个颜色的好恶,都可以被标签化,被制造规则,进而形成刻板印象。但或许是真实世界中,在当下也有越来越多从芭比乐园出走的“芭芭拉”,开始学着弃置标签,观照自我的内心选择,让热爱作为纯粹的热爱存在,用独立意志去对抗来自刻板印象的敌意。

芭比(2023)

这似乎也和美泰在最初制造芭比时卖的那个“梦”,达成了某种曲折但殊途同归的共识: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无需因为所谓的“不合适”,就拒绝热爱一个充满活力的颜色。或者我们可以翻翻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和杰奎琳·肯尼迪的衣橱,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她们需要通过避免穿搭粉色,来获取他人对其身份的认知。当然,我们也一定会听到一些理中客不失时机的训诫,流行不过是资本的推手运作,你的热爱只能让你在无意识时被收割。对于这种声音,辩论只会让其更加在自己的逻辑高地圈地为王,或许那正是他们不愿出走的芭比乐园。

Barbie Pink Collection doll

在当下,想要真正与市场营销的选择结果划清界限,似乎太天方夜谭,就像《穿普拉达的女王》中“女王”米兰达对安迪的褒贬,“你以为你选择了这个颜色让自己远离时尚,事实却是这一屋子人帮你从一堆衣服中挑选出来的”。所以也不必在意芭比粉与Barbiecore,到底是不是美泰营销的世纪大骗局。

我们就是纯粹热爱芭比粉,不可以么?

来聊

你对《芭比》的结局满意吗?

撰文_Dorothy 编辑_大麦茶 排版_胖狗

原标题:《芭比和219C色号的文化蘑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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