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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保护还是枷锁——节育环为女性带来了什么
“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性别、身体、权力,三者间的关系是一个永恒且充满矛盾的议题。随着女性意识的觉醒和相关科普的增加,小小的节育环又重新从上一辈女性的身体里走出来,走进了现代年轻女性的心中。它承载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计划生育的强制与无奈,如今又会走向何方?拴着性别、身体和权力三者间的链条是否有了松动?
作者 | 吕媛媛 杨丹 林晶蕊 喻寒 綦悦悦
排版 | 欧阳思帆
审稿 | 欧阳思帆 杨若曦 刘品娴
责编 | 黎藜 刘品娴
传统思想的烙印
“我压根没有想到说要让男人去结扎。”
“从社会认知来说,都觉得女性带环好吧。”
“结扎他不能面对,我也不想逼他。”
……
传统的、固化的思想烙印一旦打下,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淡化。
对于大多数女性而言,戴节育环似乎是种本能的选择。尽管它总伴随着红色,腥涩,淅淅沥沥和具象化的疼痛。
王露来自海南,自2010年生完二胎不久后开始戴环,至今已有13年。在决定不再继续生育孩子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戴节育环。“戴之前没考虑过这么多,也没有去了解过一些副作用,当时就觉得应该这么做,应该去上环。”
上环前她也尝试着与丈夫沟通关于男性结扎的事情,没曾想对方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王露的丈夫坚称男性结扎对身体影响比较大,结扎后会干不了重活,导致无法挣钱养家,所以拒绝结扎。
“而且男性结扎后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会被嘲笑。”
90后的李晴在与丈夫沟通男性结扎这件事上也得到了相同的回复。
“他觉得他不可能去做结扎,甚至觉得结扎是关乎他男性尊严的一件事。”
对于多数男性而言,生殖似乎是一种刻在基因中的天性。结扎在他们心中或许代表着某种男性特征和权力的粉碎,是不予提及的,伤自尊的,耻辱的。
出生于上海的95后女生惠惠曾前往许多大医院咨询过男性结扎手术,可结果总是出人意料。大多数的医院并不建议男性结扎,有些甚至不开设男性结扎的门诊。当惠惠质疑为什么不能给男性做结扎手术时,得到回答却是“你可以选,干嘛要让男人结扎呢?你可以选择女性结扎啊!”
传统的思想烙印给男性和女性都留下了狰狞的疤痕,它或许不再红肿溃烂。但当你抚摸到凹凸不平的增生组织时,你知道的,它始终存在。
图源周雯静作品《女人系列·节育环》
上辈女性的血与泪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家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控制人口的计划生育政策顺应而生。“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的口号打响了“刚性计生”的第一炮。
我国生育政策执行的手段数不胜数,要求严格。计生政策宣传、政府综合管控、经济罚款缴纳和国家行政管制四管齐下,力求以强制的手段和有形的压力共同实现计划生育的目标。
对于那一辈的女性而言,那或许是一段无法释怀的惨痛记忆。
“躲”成为了她们的常态。
58岁的朱萍当时生育完一胎后不久,计划生育政策便开始实施。但由于家庭原因以及落后的避孕观念,朱萍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这对全家人来说是一件又喜又惧的事情。计划生育工作人员队伍的浩大声势时常让他们草木皆兵,于是朱萍在整个孕期内都辗转于不同的亲戚家中,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同样的记忆也印刻在许多年轻女孩心中。她们同家人一起躲避着计生办工作人员高频率、高强度、甚至是某种“强制性”的入户检查。25岁的何琪出生于福建的一个小村庄,在她的回忆中,有次计划生育工作人员上门时,天还下着蒙蒙细雨,何琪的奶奶为小小的她套上用化肥袋剪成的雨衣,两个人偷偷地离开屋子,躲开了计生人员的视线。“那天真的很冷”是她至今还记忆犹新的感受。
“我奶奶还带着我满山的躲,到半夜才跟做贼一样偷着回家。”
“大半夜一群人砸门,我妈赶紧把我从墙头递给我大伯,然后他们再跳过去,藏起来。”
……
现在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却是那个时代下的真实写照。
“节育”成为了她们的必选项。
据《中国卫生统计年鉴2010》数据显示,从1980年到2009年控制人口的这30年时间内,全国共实施6.61亿次妇女节育手术,妇女结扎术0.99亿次,流产术2.75亿次,我国“上环”手术达到2.86亿人次。而80年代末的一项全国生育节育抽样调查结果显示,当时全国约有1.76亿人采取了长效节育措施,其中放置宫内节育器比例为41.4%,输卵管结扎比例为38.24%。
对于大多数女性而言,她们在绝对的权力的面前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只能在懵懂和沉默中戴上或许会伴随自己很多年的枷锁。面对着从未停止的电话催促和不断上门的计生工作人员,少数抱有反抗精神的女性也在“上不了户口”、“没收身份证”、“工作被开除”的后果面前败下阵来,薄薄的一张“上环证”或“结扎证”成了唯一的出路。
“流产”成为了她们的血泪史。
据国家卫健委《2006年全国人口和计划生育抽样调查主要数据公报》显示,在被调查的已婚育龄妇女中,有过人工流产经历的比例为22.6%,平均人工流产次数为0.27次。
流产可能会引发子宫内膜损伤、阴道感染以及严重出血等问题,对女性造成的身心伤害是难以估量的。大月份引产带来的后果则更为严重,包括羊水栓塞、产道裂伤、子宫破裂等,严重时甚至会危及生命。
可上一辈的女性在计划生育期间却被迫在大大小小的医院中承受着“骨肉分离”的痛苦,胯下汩汩的红色河流冲走了一个个成形的生命和作为母亲无尽的喜悦与爱。
许多女性在网络上“计划生育”的相关话题下,通过短短的几行文字述说着她们自身或是亲人曾经历的血与泪:“八个月流产,这是杀人。”“我妈妈今天才跟我说她当时计划生育二胎被发现了,可是那时候已经怀了8个月了,后来反抗了很久还是被引产了男孩。”“二姨在怀二胎的时候被抓到了,她拼尽全力去躲藏、反抗,还是被架到手术台上,分开双腿,流产了……”
上一辈的女性在命运和权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仿佛随时会被时代的大手无情地揉碎。时光流逝,那些写在墙上的计划生育标语或许已经在岁月的冲刷中变得斑驳不堪,但留在女性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却像扎进肉里的小刺,痒得不清晰、疼得不剧烈,可始终无法遗忘。
“自主”选择权
几十年过去,年轻的女性将上一辈女性的苦痛化作自己内心的力量,开始努力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自主权。
“我是觉得说与其赌在男人身上,我还不如做好我自己。”
惠惠有过反复带环的经历。由于复杂的家庭原因,惠惠比同龄人更早上学,又在很早的时候就结了婚。她像是一朵轻柔的、不谙世事的云,被生活的大风裹挟着加速向前。“女孩子的人生基本上原生家庭要决定一半的……”惠惠的无奈淹没在嘈杂的声音之中。
她第一次带环的时间,竟已是十年前了。为了避孕,惠惠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上环。但第一次的带环经历,远不如她所想象中的顺利。“当时是在妈妈同学的小诊所里面上了一个原始的铜环,回去之后就开始有了各种不舒服。”这个环并没有像母亲说的那样“不痛不痒”。在那之后,惠惠又尝试了许多不同形状和材质的节育环,但由于个人体质的原因,这些节育环不是无意中从子宫脱落,就是放环的位置发生了偏移。多次尝试未果,再加上身体的不适,惠惠决定先放弃上环。
然而佩戴节育环所带来的痛苦感和失去节育环庇护所产生的危机感,始终萦绕在惠惠的心中,让她进退两难。可为了避免意外怀孕而伤害无辜生命,心软的惠惠犹豫再三,还是在七年后选择第二次重新戴上节育环。“总归我是觉得,上环总比去打胎要好。现在社会有很多小姑娘就是频繁的怀孕,怀了之后,她也不生。她打掉之后,也没有说做好避孕措施。但怀了又打,对肚子里的小生命不负责,也伤害自己的身体,还不如一劳永逸上个环。”
在上环后的每一年,惠惠都会独自一人前往医院进行妇科检查,确保节育环没有偏移或脱落才能安心。在面对节育环带来的炎症困扰时,她习惯了反复地进出医院,习惯了接过医生开出的药物,也习惯了通过这些消炎药水清洗掉自己身上的疼痛与不适……像一套植入脑海的自动化程序,在模式化的行为之下,隐藏着的是惠惠内心深处的无奈与害怕。
“我也念叨过说我想把环给摘了。但是我又在想摘了以后怎么办?”
在广州,离49岁的肖英为避孕主动上环,已经过去了将近20年。在她的子宫里,曾经孕育过一男一女,也曾放置过不止一个节育环。如今,两个孩子已经长大,而节育环仍然滞留在她的体内。
还有来自云南的杨舒,她上环的出发点是“为自己负责”。三十多岁的她明确地表示自己已经无法承担意外怀孕的风险。
女性上环有时候似乎出于某种“自愿”甚至是“自卫”的选择,但这真的代表女性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吗?
避孕方法的出现虽然为性关系和生育的分离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这也给女性带来了另一种形式的压迫。避孕药品和器械诞生之初,便或多或少带有为女性制造的目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女性成为了男性在性冒险活动中的“实验品”。
红色、疼痛与节育环
随着节育环从私人领域逐渐走入公共领域,关于节育环副作用的讨论从未停止。
节育环常见的副作用有不规则阴道出血,包括经量增多、经期延长或少量点滴出血,白带增多或下腹疼痛等。在操作合规的情况下,放置节育环3-6月后症状会逐渐减缓至消失。
红色是血液的象征,血液是“疼痛”的象征,而“疼痛”是节育环的象征。
在2023年2月份的时候,陆小沁第一次上环。在麻药的作用下,她并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只知道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身体里已经放入了医生给她看过的,一个软的硅胶环。
虽然医生已经告诉陆小沁可能会有点滴出血的情况发生,可当亲身经历时,她还是萌生了想要取环的念头。“一个月20天都有血。”不得已,陆小沁只能每天垫护垫,血液不断从身体中流出,浸红一片又一片的卫生巾,她的身体也随着这一片又一片被血浸红的卫生巾而逐渐虚弱。
31岁的王美在今年5月初取下了戴了8年的节育环。在刚上环的适应期中,她来月经时会感到大腿根抽疼。除此之外,每一次月经都会持续十多天,这个副作用困扰了她整整8年。
肖英有过反复摘、戴环的经历。第一次上环时,她戴的是一个T形的节育环。自上环后,她在非经期大量出血,并且持续了20多天。起初,肖英以为这只是上环后的普遍现象,只需要忍忍就好了,可在丝毫不见减少的红色血液以及愈发苍白的脸色下,她只好重新前往医院检查。
“我搭公交车想去医院把环给取出来,我能感受到血不断从我的两腿之间流下来。从那么长的420夜用卫生巾两侧溢出来,染红我的裤子,我只能拿着一条外套系在腰上,免得吓到车上的乘客。”
医院给出的结果是宫颈形态与节育环形状不适配而导致的非正常出血。但为了避孕,肖英在取出这一个T形的节育环后,又戴上了一个圆形的环。值得庆幸的是,第二个环在放置后仅出了两三天血就与她的子宫相适应。它也伴随着肖英直到现在......
除了这些红色的、可见的副作用,还有很多无形的、隐蔽的、难言的问题困扰着女性。比如各类妇科炎症导致的异味以及精神上的痛苦、体内“异物感”和“坠胀感”等。这始终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病痛,身为男性的丈夫无法理解,又不至于向孩子诉苦,因此大多数女性会选择默默忍受。
图源周雯静《红色系列Nº5》影像动画
避孕是两个人的事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写道:“重要的是要指出,在相遇时配子中的任何一个对另一个都没有特权,两者都要牺牲它们的个性,卵子吸收了它们的全部物质。”
生育是一个自然过程,其旨在繁育后代,为社会注入新的血液。生育的过程离不开男女两性的参与,两性在自然选择的安排下获得了不同的生殖功能,男性排出精液,女性提供卵子并在体内供养受精卵。
既然怀孕需要两个人一起完成,那么避孕也不应该只是一个人的事。
对于30岁上环两年的林玉婷来说,避孕的理由是“我人流过几次,觉得好怕。”与丈夫结婚以来,林玉婷总共孕育了三个孩子。在日常性生活中,她与丈夫都认为戴避孕套不能获得良好的性体验,因此他们更多时候选择相信所谓的“安全期”。虽说刻意避开排卵期,但她仍意外怀孕好几次。
意外怀孕后只能选择人流。在医疗上常见的两种人流方式,林玉婷都经历过。在手术流产过程中,她选择了无痛,但由于麻药的不良反应,术后她感到眩晕并且反复地呕吐,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能够从床上站起来走路。而药流也十分痛苦,在药物的作用下,血液混杂着妊娠组织和未成型的胚胎,延绵不绝地从林玉婷的子宫中流出。在长达一个多月里,在愈来愈多却不见停止的出血下,医生决定为她再做一个清宫手术。
除了人流的风险,“不想吃药”是不少女性选择上环这一方式的原因。
年轻的惠惠对身材和健康有着自己的追求,在医生告知吃药会导致激素水平变化而使人发胖的可能性时,上环成为了她的首选。“我宁愿上环这种,影响看得见摸得着的。吃药激素水平扰乱后,调都难调了。”
“吃药太麻烦了,上环直接就可以起到避孕效果。”肖英日常的工作十分忙碌,忙起来时甚至来不及吃饭,对她来说,每日定时定点的服药过于苛刻,能够一劳永逸的方式是最好的。因此,她在生完第二个孩子后不久,就回到了生产时的医院,戴上了她的第一个节育环。
血淋淋的节育环,让有些男性也开始触动。他们心疼妻子、心疼养育自己难忍节育环疼痛的母亲。于是他们主动选择用结扎的方式来避孕......
于今年2月25日完成输精管结扎手术的刘兵认为,“女性上节育环会痛,每年还要去检查。”34岁的他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在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刘兵与妻子商量权衡之下,选择进行结扎手术。在决定手术前,刘兵通过各类媒介查询和了解这方面的资料,在询问医生后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手术不到半小时,在麻醉的效果下,刘兵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他就能够正常上班了,并且伤口在恢复之后几乎看不到。对于这个选择,他感到十分满意。“没做之前我以为会有后遗症,做完后发现并没有。现在夫妻之间行房事不用采取避孕措施,双方都对房事比较满意,跟正常男人没有区别。”
身为95后的陈鑫有着反抗传统观念的勇气。他的母亲因为上环导致了一些妇科疾病,偶尔会去医院做检查,上环给女性带来的影响他看在眼里,也在心中埋下了结扎的种子。结婚以后,他打算与妻子生育完就去结扎。当问及如何看待他人的看法,陈鑫回答得很坦然:“生活是我们自己过,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他们没关系啊。”
图源国家卫健委
节育环不仅是为了“节育”
近些年来,性别议题的白热化导致对节育环的争议愈演愈烈。从科学的角度去看待节育环,它的作用不仅仅只是避孕,也是治疗子宫腺肌症、子宫肌瘤、子宫内膜异位妊娠症以及子宫腺肌症等疾病的手段之一。
按照避孕活性物的不同,宫内节育器可以分为含铜宫内节育器和含药宫内节育器(含左炔诺孕酮 IUD (LNG-IUD)、含吲哚美辛IUD)。曼月乐环就属于含左炔诺孕酮的节育环。
据相关研究发现,左炔诺孕酮在产生避孕作用的同时还具有治疗患者子宫内膜增生及息肉等妇科炎症的良好效果,可以明显改善患者临床症状,减轻痛苦。曼月乐节育环放置后可在患者的宫腔内环境稳定地释放左炔诺孕酮药效,每天释放量标准,通过持续性、稳定性地发挥出一定浓度药物,并作用于子宫内膜,以此产生较强的抑制调控作用,且可促进子宫内膜萎缩薄化,也可以直接作用于腺肌症局部病灶,产生药物刺激来加快病灶的萎缩。
图源网络
38岁的张婉莹最初只是感觉小腹疼痛,在进行了妇科检查后得知自己患有子宫内膜异位症,医生推荐她可以尝试上“曼月乐环”进行治疗。对于上环,张婉莹起初是犹豫的。她在抖音上寻找戴过曼月乐环的“战友”,又在百度上查询了专业性的建议,在得知可能有发胖和长斑的副作用时,她退缩了。
在退缩的一年里,她的子宫内膜异位症越来越严重,腰痛、经期漫长、出血量大等问题接踵而至。到后面,张婉莹甚至只能靠躺在床上来度过经期,无法正常工作和生活。最终,在有同样症状,已经戴曼月乐环五年,并且没有特殊副作用的网友的鼓励下,张婉莹选择了上环。
关于上环,张婉莹感到十分满意。曼月乐环与她的子宫适应得非常良好,在她做各类形体运动时也没有脱落的迹象,她开心地表示“平时来月经不痛,还能正常地不去躺床,没有大量出血,已经很好了。”
有着相似经历的还有41岁的徐玲。回忆中去年的每一次月经,都给她带来了不好的体验。本应该在一星期内结束的月经,却经常淋漓不尽,惹人心烦。不得已她去了医院检查,发现是子宫内膜单纯性增生。
一开始徐玲也没有选择上环。在做完刮诊后,她连续吃了3个月的地屈孕酮(口服合成孕激素)。由于药物长期使用的价格负担大,并且药物效果作用于全身,容易对乳腺造成影响,因此在权衡利弊以及医生的建议下,徐玲最后还是选择了作用直接、价格便宜、使用时间长的曼月乐环。“总的来说利大于弊吧,毕竟身体健康最重要。”
不要让节育环“超期服役”
海口市桂林洋医院妇产科的主治医师萧芳介绍了几种节育环的使用年限——金属环无异常情况可放置20年、塑料或硅胶环可放置5—10年,带铜环可放置10—15年。“但无论何种节育环,绝经后一年内均应该取出。”萧医生严肃地强调。
图源网络
今年是肖英绝经的第一年,于30岁那年戴上的,在子宫中与她共生了将近20年的圆形节育环也到了该退休的时候。
在今年例行的妇科体检中,医生告诉她“你可以取环了。”
“我怕痛,不敢取。”肖英的第一反应是畏惧。提及伴随自己将近20年的节育环,她乐观地表示除了第一次上环的形状不合适外,自己基本没有受到过其他问题的困扰,它静静地躺在肖英的子宫中,忠诚地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以至于不刻意提起,肖英自己都快要遗忘它的存在。
对她而言,未知的痛感比体内的节育环还要可怕。肖英的担心不无道理。上海市妇幼保健院的专家杨秀兰医生,曾经对上千位上环女性绝经后的情况做过调研,发现绝经在两年左右,取出节育环96%以上会很顺利,而在绝经超过两年以后,取出困难比例达到43%以上。
由于计划生育的历史遗留问题,许多上一辈的女性还未将节育环从体内取出。南京邮电大学人口学院的孙晓明教授和他的团队,曾经专门做过绝经期女性生殖健康问题的调研,发现我国截止2016年需要取出节育环的女性仍有2600万。
上环十年的陈莉在上个月刚将自己体内的节育环取出。36周岁的她身体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取环的首要目的是为了排除病因,其次则是担心时间长了会不好取出。因此她主动前往医院取环,由于还未绝经且年龄不大,取环的过程十分轻松。“取环的时候很顺畅,两分钟就取完了,一点都不痛。”
据相关资料显示,女性绝经以后,体内雌激素水平下降,子宫开始萎缩变小,子宫口也会变紧,而节育环的大小是不变的,与子宫内壁摩擦,可能会出现出血、腹痛等现象,并且可能会发生“嵌顿”。一旦发生嵌顿,取出就变得困难,并且可能出现大出血等危险状况;甚至出现异位,环穿透子宫壁进入腹腔,可能造成对其他脏器的损伤。
萧医生表示,在取环前会先照一个B超,确保没有嵌顿等会造成取出困难的原因时才会开始取环,并且可以选择是否麻醉,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取环时的痛感。
因此,女性定期进行妇科检查是必要的。只有在合适的时间里将节育环从体内取出,才是对自己负责的表现,切莫让它超期服役。
松动的链条
自2013年底起,我国进入优化生育阶段,从“一方是独生子女的夫妇可生育两个孩子”到“全面实施一对夫妇可以生育两个子女的政策”,再到如今的“三胎政策”,政府对个人生育问题的干预减弱,社会逐步形成了平等的生育自由观,女性在生育中的价值与地位也得到了认同。
在城乡差距逐渐缩小、教育水平不断提高、相关科普的大量推广下,越来越多的女性从陈旧的思想束缚中解脱出来,她们逐渐意识到自己对身体有绝对的自主权,在生育方面具有积极的主体性。女性终于从灰色坚硬的过往中凿开了一片新天地,自由肆意地呼吸与生长,无拘无束地选择与行动。据《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2021》数据显示,从2014年至2020年,女性放置节育环的比例从35.1%下降到了17%。
节育环不仅仅是一个几厘米长的、材质各异的医疗器械;不仅仅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强制与无奈;不仅仅是几篇科普、几个讲座;不仅仅是社交媒体上的分享或批判;不仅仅是疼痛的红色血液;不仅仅是苦恼的难言之隐。它的背后是每一个真实存在着的女性,它的存在是每一段或心酸或痛苦的回忆,它的争议是每一位新时代女性意识崛起的象征,它的发展是每一种关于女性身体自由的可能性。
它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或许都不会消失,但女性一直在成长。节育环是制衡身体的枷锁还是保护自己的利器,由她们自己说了算。
(本文中所提到的人名均为化名)
参考资料
[1]代玉璟.放置曼月乐节育环治疗妇科疾病的临床效果[J].中国现代药物应用,2020,14(04):61-63.
[2]李惠杰.常规方法宫内节育器取出失败原因分析[J].中国综合临床,2004,(06):87-88.
原标题:《来稿 | 是保护还是枷锁——节育环为女性带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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