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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丨梁思成：西南建筑图说（乐山县、峨眉县）

2023-07-23 18:5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西南建筑图说（一）

四川部分

四川乐山县

凌云寺白塔及摩崖造像

凌云寺亦称大佛寺，在岷江东岸，篦子铺南二里九顶山上。寺西向，外为山门三间，檐下斗栱，材栔颇巨，或即明成化间僧常真所营旧物。寺内堂殿数重，胥近代建，惟寺外西北灵宝峰上，有明洪武八年所建砖塔一座，年代较古。塔平面作正方形。塔门西向，现已封闭，内部结构，无由探悉。其余三面，于塔身外侧，各设一龛，顶部饰以斗栱。塔身以上，构密檐十三层，惟上部诸檐，收杀过锐，稍欠调和。各层檐下，设小佛龛及左右直棂窗；壁面涂白垩，俗因呼为白塔焉。

寺前巉崖壁立，下临湍流，沿崖有摩崖造像多处，惜石质脆弱，大部剥蚀，唯弥勒坐像及左右仁王较完整耳。弥勒像垂双足坐，足踏莲座，乃唐开元初僧海通所造。当时诏赐麻盐之税，以资营缮，惟自膝以下，开凿未成，而海通没，辍工。贞元五年，诏郡国伽蓝，修旧起废，剑南节度使韦皋乃命工续营，至十九年（公元八〇三年）竣工。自莲座至像顶，约高二百英尺，海内造像，当推此为最巨。唐时饰以金碧，覆以层楼，号大像阁。宋称天宁阁，见范成大《吴船录》。明末毁于袁韬之乱。民国十四年，杨森部队，炮轰像之面部，嗣虽墁补，神态迥异，亦我国佛教艺术之一重大损失也。

图丨凌云寺白塔

图丨凌云寺摩崖造像

图丨凌云寺摩崖造像

图丨凌云寺白塔现状（转自新浪微博@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

图丨凌云寺摩崖造像现状

白崖山崖墓

县内崖墓，以白崖山诸墓规模较巨。其地位于县治北十里竹溪西岸。沿山东北麓，就褐色砂崖，开凿墓穴，延绵二里许。简单者，自崖面凿水平形之隧道，直入山内，外设石门一重，或二重，门内隧道两侧，辟长方形之龛，亦有就崖石制作石棺者。规模较大之墓，则以石柱分入口为二间或三间，或全无石柱，洞然开敞。柱之平面，略近方形。其上或刻人字形驼峰，及蜀柱、檐瓦等；但砂石松呰，大部漫灭，仅能依稀辨为何物耳。门楣以上，模仿木建筑之出檐结构，浮雕蜀柱，柱上施弯形栱；再上镌横枋与檐椽、瓦陇，而蜀柱与弯形栱，与省内汉阙所示，大体符合。门内辟长方形祭堂一间，约阔八九公尺，深二三公尺，高二公尺余。堂之壁面，隐起枋柱，上刻檐瓦，瓦下间饰禽兽，但无斗栱。又于门内迎面之壁中央凿长方形之龛，凹入壁内，上镌藻井，疑供设神位之所。龛之左右，开隧道各一，深者约达二十公尺。隧道外端，设门二重，周围雕Recess，但无门轴之穴，似当时仅以石板自外掩闭而已。自门以内，于隧道两侧，凿龛及灶，或于尽头处，凿石棺一处。此外一堂而具三隧道者较少。一堂五隧道者，乃二隧道二组与单隧道一组，合并而成。故一堂二隧道之墓，实为当地最普遍之作风。证以近岁彭山崖墓发掘结果，当亦东汉时所建。

前述墓堂，久用为栖止之所。宋时有白云、清风、朝霞诸洞之名；如程公望注《易》：朝霞洞，苏洵父子，数相过从。今南端一墓，门柱上浮刻碑文，有元祐、延祐、绍兴题记，即其明征。中部二墓，内塑佛像，似明清人所为。

图丨白崖山崖墓

图丨白崖山崖墓

图丨白崖山崖墓

图丨白崖山崖墓祭堂藻井

图丨白崖山崖墓祭堂隧道外端之门

龙泓寺摩崖造像

出县治嘉乐门，渡岷江，东望九龙山，相距仅里许。龙泓寺位于山之西麓，传创自赵宋，但现存建筑，皆近代建。寺前小山环抱，中为水田。沿南山之麓，自东徂西，有砂岸露出。崖北向，凿大小佛龛，高低错落，约数十处。虽规模非巨，而内容丰富，为川中不可多得之精品。

白东端起，就崖面浮雕罗汉十余尊，或坐或立，姿态不一。自此往西，皆为佛龛。内有千手观音、孔雀明王、观经变相等，为中原石刻罕见之题材。惟诸龛俱无铭记，依雕刻式样推测，仅观经变相一龛，似唐末作品，余似宋人所镌。

千手观音垂双足坐，具四十二臂。其一部虽已毁坏，但顶上化佛手，及左右日月摩尼手、锡杖手、宝剑手、戟槊手、宝弓手、宝镜手、宝印手、宝经手、葡萄手、髑髅手、施无畏手、莲华合掌手等，可辨识者犹达半数。背光形状，因手之配列，略近桃形。

观经变相以阿弥陀佛（中）及观音（左）、势至（右）为主体，背部配列殿宇楼阁，表示西方极乐净土之庄严相。惟此龛东端，雕普贤一尊，西端应亦有文殊，与之对称，但此部已崩毁，无从证实。龛之外缘，依常例每刻《序六分缘》与《十六观》。今龛之东侧，犹存一段，惟石质风化，模糊难辨，不审属于何者。龛内所刻建筑，中央为殿堂二层，具平座，上覆四注顶。左右掖，刻经幢各一。再次翼以三层建筑；其第二层中央作龟头屋，而以屋顶山面向外。自此转至东西壁，复各刻比例瘦高之建筑物一座；下层壁体，类日本之多宝塔，国内除敦煌壁画外，他处犹未发现。以上五建筑之上层，联以阁道，覆以廊屋，窈窕相通，而阁道皆弯形，如宋《营造法式》所载之圜桥子。余如梭柱卷杀之美丽；与阑额前端，垂直截割；额上无普拍枋；勾阑阑板，施卧棂与勾片造；及人字形驼峰；屋顶鸱尾等，均形制比例，逼真实物，足窥营建此龛之匠师，对于建筑物结构，曾具深切之了解。

再西，随山势转曲，复有一龛，仅存上部楼阁，似亦观经变相，但详部雕饰，远不及前者之精美。

图丨龙泓寺摩崖造像孔雀名玉龛

图丨龙泓寺摩崖造像千手观音

图丨龙泓寺摩崖造像

图丨龙泓寺摩崖造像观经变相右面

图丨龙泓寺摩崖造像观经变相正面

四川峨眉县

飞来寺飞来殿

飞来寺，在县治北五里飞来冈上，内祀东岳之神，非梵刹也。传创于唐，但现存堂殿，仅飞来寺为明初建。

寺外为九蟒殿，三间，建于明崇祯五年（公元一六三二年），见脊檩下题记。次登石级，至香殿，其后即飞来殿。殿面阔五间，进深八架，显四间，单檐歇山顶，但其前檐柱，改为三间四柱，故中央二柱间，净跨达八公尺余。外壁施额枋二层，其间置心柱一处，犹存唐宋遗风。额上斗栱单翘重昂。头昂甚平；二昂系真下昂，后尾撑于下金檩下，材栔雄巨，为蜀中少见。惟昂嘴向上拳曲，如象鼻；正面之翘，刻如意纹；头昂雕作龙首，稍伤繁琐耳。内槽斗栱五踩重翘，托于天花下。脊瓜柱左右，施叉手各一，足证边远地带，保存古法，每较中原为多。

殿之营建年代，无纪录可凭。但香殿金檩下，题洪武二十四年（公元一三九一年）重建等字，依结构言，飞来殿殆亦同时所建。

图丨飞来寺

图丨飞来寺飞来殿

图丨飞来寺九蟒殿

图丨飞来寺飞来殿内槽斗栱五踩重翘

图丨大庙（飞来寺）九蟒殿现状（经授权转自新浪微博@BELLETCHEENA）

图丨大庙（飞来寺）飞来殿现状（经授权转自新浪微博@都护在燕然）

图丨大庙（飞来寺）飞来殿斗栱现状（经授权转自新浪微博@都护在燕然）

圣积寺铜塔

圣积寺在县治南门外五里，旧名慈福院。寺前真景楼，悬明嘉靖制铜钟一口。楼侧即寺。寺凡二重。其后殿藏铜塔一座，乃喇嘛式塔之变体。下部须弥座平面作亞字形。次为金刚圈及塔肚子，正面辟门，内部洞然空虚。再上，建八角塔十三层，以代通常之十三天。塔之式样，每层各异，而第八层出檐特深，尤为别致。塔身镌《华严经》全部，及佛像四千七百尊，俗称为华严铜塔，明永川万华轩所施造也。

考山西五台山显通寺，大殿前，有明万历间僧妙峰所铸铜塔数座，与此塔形制，绝相类似，而妙峰曾数游峨眉，疑二者间，不无因袭相传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