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祈祷落幕时》：为了东野圭吾仍值得一看

编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欢迎继续阅读。

这里或许有个文艺片，这里或许有个惊悚片。不知道你会闷到睡着，还是吓得更睡不着。

今晚是大家都爱的东野圭吾。

东野圭吾虽然近几年写的小说在质量上已经大不如前，且呈现出一种轻悬疑鸡汤小说的趋势，“江郎才尽”的声音不绝于耳，但作品依旧很好卖，影视改编后角色的出演者都是明星演员，虽说没有沦落到蹭当红小生小花热度为作品提气的份上，但确实也请不到绝对一流的班底。号召力也还是有的，但也很难拿出令观众满意的答卷。

阿部宽主演的“新参者”系列电影完结篇《祈祷落幕时》众星云集，片尾曲不仅有男主角加贺恭一郎的饰演者阿部宽，带你逛逛东京日本桥风光，且客串露个脸的还有杏和香川照之，及川光博有台词的镜头都不如自己化了老年妆的照片多，松岛菜菜子饰演的女主角的青年和少女时期，起用的也是近些年来在到电影电视领域十分活跃的脸孔。不过，全明星阵容的电影未必好看，而且往往是电影不好看的预兆——实在没有什么卖点，就拿“全明星阵容”充数的电影各国都屡见不鲜。

《祈祷落幕时》一度放弃电影叙事法直接用字幕完成过渡和情节交代，很难判定是偷懒还是叙事能力有问题，情节仔细推敲起来也有瑕疵纰漏，但在东野圭吾作品改编影视剧中还算是值得一看的，起码可以用来感受一下“东野圭吾版《砂器》”和松本清张《砂器》的异同。

2013年《祈祷落幕时》首次出版时，日本评论界就开始将这部小说比喻成东野圭吾版本的《砂器》，评论认为经济上行的时候作家热衷于描写狂热偏执的愉快犯，但经济下行的时候作家则更愿意聚焦于那些因苦痛生活而催生的犯罪问题。

东野圭吾的《祈祷落幕时》与《砂器》有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讲述了一个艺术家成名之后为了防止丑闻影响自己前程而对自己的至亲痛下杀手的故事，艺术家曾经的人生经历充满了苦痛和磨难，故事中都有对案件无比执着的刑警，他的存在使得原本侦查方向已经偏离的案件重新回到正轨，并最后揭示了残忍的真相。影视化之后，观众甚至能够在2018年福泽克雄的电影里看到1974年野村芳太电影里亲子二人背井离乡路上西行取经一般艰难跋涉的场景。

但《祈祷落幕时》在创作主旨上颠覆了《砂器》对于人为了名利不惜抛弃亲情这一冷血行径的批判，反而得出了一种“杀戮也可以是充满温情的”这样日本文艺风格的结论。

阿部宽饰加贺恭一郎

如果是情节的相似性促使日本文学评论界得出《祈祷落幕时》与《砂器》相似的结论，不难理解。不过，将创作主体和经济势头结合起来就有些武断。二战结束之后的三十年间，也就是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日本经济持续处于上行的发展阶段。松本清张的《砂器》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产物，七十年代尾声则有森村诚一的《人性的证明》（又译《人证》），讲的是艺术界人士为了保住自己名利谋杀私生子的故事。这些为了个人私利罔顾伦常亲情的故事背后都有成名者痛苦的个人经历，麻风病、美军占领构成了这些故事中的时代背景，激化的矛盾为不择手段的杀戮构成了一个相对合理化的解释。

六十年代日本文学创作仍然受到左翼思想的影响，对资本和资本附随的名利、对人的影响和改变都保持着批判和警惕的态度，反而到了经济泡沫时期，像西村寿行这样热衷于描写性和暴力的社会派推理小说家开始流行，硬汉、美人、复仇、杀戮开始成为流行小说中的流行元素，对复杂人性的探究反而削弱了。

五年前，也就是东野圭吾小说初次出版的时候和当下一样，日本经济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好转的趋势。说经济不好会促使作者更加关注人性的观点恐怕是说不通的。

松岛菜菜子饰浅居博美

“神探伽利略”有《嫌疑人X的献身》，“加贺恭一郎”系列里出了《恶意》，都是东野圭吾的精彩作品。相比更加明星化、花花噱头更足的“神探伽利略”系列，“加贺恭一郎”系列作品更加朴实一些。加贺恭一郎是刑警的儿子，母亲离家出走之后与父亲关系疏远，长大之后也成为刑警，并坚持追寻母亲的过往。《祈祷落幕时》了结的是加贺对于母亲的心结，这个“结”套在艺术家杀人事件里，构成了线索的一部分。在《砂器》的同题主旨映衬下，电影“寻母”的主题显然得到了很好的表现，或者说它一开始似乎是电影的主题，但被后续着重表现的艺术家悲苦亲情压制了。

亲情看似贯穿整部电影，但实际上前后两部分的主题是割裂的，对于加贺恭一郎而言，这个主题是“寻”，而对于松岛菜菜子饰演的浅居博美而言，这个主题是“守”，前者是进攻性的，后者是防御性的，抽象地看是平衡的，但放到电影中二者之中只有一种能够得到凸显。处于防御态的艺术人生故事占电影篇幅并不长，但高潮迭起，信息密度大，显得前半程刑警追凶的过程如流水账，缺乏精巧的构思，只是一直追寻。加上电影中交代父亲为了女儿杀死不伦恋教师的情节十分匆忙，如何在宾馆杀人、处理尸体而不被发现，成为影片重要的漏洞。《祈祷落幕时》的导演福泽克雄执导过电视剧《半泽直树》和同类型的《小巨人》，对集中表现高戏剧张力段落经验丰富，然而仔细品味这些电视剧不难发现，“以牙还牙，加倍奉还”的爽快其实是建立在前期长时间压抑的基础上的，放到前后主题不统一的电影里就会导致电影节奏失衡。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祈祷落幕时》完成度还算可以，它或许并不是“新参者”系列电影最完美的谢幕作品，但好在完整，在这部电影中可以窥见松本清张《砂器》的影子，年轻的朋友不如看看小说和那部被列为1974年《电影旬报》十佳作品第二名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