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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承载着对人类历史的探究与观察——互为意境的贾梦玮散文写作
作家修白以贾梦玮《摇篮》《此岸》《母亲》《地铁上也有生离死别》等几篇散文着手,探讨散文写作在真诚、人性之间的摆渡。以其所见,文学终究要回到人学上来,文学才有存在的意义。散文不仅是对自然景观表象之美的记录,也承载着对人类历史的探究与观察,纵观贾梦玮的这几篇散文,无一不在重塑人学。
互为意境
——关于贾梦玮散文
文/修白
“人生都是单程之旅,没有返程票可买,因为根本就没有返程车。人无贵贱,我们手里捏着的都是单程票,乘的都是同一方向的车,进行的都是人生的单程之旅。也有乘客连单程的旅途劳顿都受不了,选择了中途下车,中途也就成了终点,没有补票上车的可能。”这是贾梦玮散文《此岸》的开篇。
阅读有时候是生命的一种摆渡方式,通过阅读,我们从此岸渡到彼岸,那个写作者便是在渡人。“人无贵贱”四字,分明是一种回归,穿过浮华的风暴,回到生命的归途,我们来自于大地母亲,终将归于泥土。
真相与人性是散文的灵魂。近期看到他的新作《摇篮》,忠于历史是人的良知,书写历史是人的勇气,这篇散文是对历史与人生的反思,需要写作者诚实面对历史,借此我们可以窥视文学对历史的弥补,文学的重要性凸现。而《摇篮》中的母亲一次次被抛弃,又一次次寻找生存之路,对烈士养父的情感寄托,像黑暗中的星星,照亮了年幼“孤女”的生命航线。真情永恒占据人的心灵,文学丧失了真情,便无动人之处。
文学也需要抛开世俗的虚妄,以平视的眼光凝视众生,以“我”之心去体验生命,《摇篮》《此岸》《母亲》《地铁上也有生离死别》尤是如此。《摇篮》与《母亲》写的是母亲的历史,也即“我”的历史,“我”的来路,未有思想者不在追问自己的来路与去处。《此岸》与《地铁上也有生离死别》写世俗景象中的陌生人,他者的命运同样牵动作家的思绪。如果说“我”是此岸,“他者”就是彼岸。
托尔斯泰在给莫泊桑小说集的序文中谈到他的创作观:“作品的内容必须真实地揭示生活的本质,作者对待事物正确的,即合乎道德的态度,叙述的畅晓或形式美,真挚的情感,作家是否有真诚的态度是决定作品成败的关键。”贾梦玮的散文正充满了真挚的感情,除了情感的饱满,也给我们提供了一条探寻世事真相的幽秘路径。
《此岸》与《地铁上也有生离死别》中,作家写法国阿维尼翁修道院的人,有门外男青年给门里的修女送长棍面包的场景;作家写南京浦口兜率寺,圆霖法师刚刚圆寂不久,僧徒、信众为其举行了遗体入龛仪式;佛殿里面的蒲团上打坐的年轻母亲,七八岁的天庭饱满面容白皙的出家小男孩;云雾显隐之中,江西葛仙山顶的年轻道士,在电话里期盼年轻女孩来看他被拒绝后的满脸泪水,“如玻璃渣子般,在太阳底下闪着晶莹而刺目的光”……多年以后作家都无法忘怀,“无数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有时甚至到了让我神思恍惚的地步”。他写下这些,渡自己,也渡他人。
散文写景,写所到之处的场景,更多的是景色深处的世界之相,是人的命运。站在此岸,遥想彼岸的风景,遥想他者的命运。如评论家李敬泽所言:“在人和自然之间把广大的经济、政治、社会、文化收纳进来,在这样一个总体性上去重新想象,人是不是一定要这样,人的新的可能性在哪里。成为新的人。”
《地铁上也有生离死别》写莫斯科的地铁,巴黎的地铁,南京的地铁,写老朋友F君的恋情,“这是爱情病,此类病人深陷局中,很难找准方向”。写老太太发现作家父子之像的秘密,写得从容、辽阔,人与景互为流动的镜像。最后写到地铁上的中年夫妻在谈话,“经过多年的磨合,人生已进入宽阔的水面,有粼粼的波光,波澜不惊。地铁进站,我起身走出车厢,中年夫妻也站起来准备出站。突然听到身后咚的一声,我回头一看,只见那位中年男人直直地倒下了,半个身子在车厢里,半个身子在车厢外。同行的中年女人的尖叫声同时响起,地铁工作人员也跑过来,拨打120。”这样的跌倒,倒在车厢门里门外,倒得惊天动地,在庸常的现实世界中,死亡之浩大,身体成了切割车厢的道具,更多的是对人生的切割,在散文中读到有人生无常的小说里常有的,戏剧性。
有一段时间,将人作为主体和中心的风景照片中,人物破坏了风景的画面。后来看到画家阿海在日本拍摄的一组风景照片,两个穿和服的姑娘漫步在夕阳映照的树叶下面的背影,树叶被夕阳染成金黄色。她们橘黄色的和服,谦卑曼妙的姿态与无垠的天际融为一体,通过人展现大自然的壮观,大自然因为人的介入,而被赋予了灵性,这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静观阿海的绘画,斑驳的景观中,多有一个孤独的思想者,以道士的形象出现,虎、牛、马、鹅、孤女、独荷、青烟,绽放的青菜,居士的呐喊,无一不在斑驳的镜像中呈现人类永恒的孤独。自然因为人的和谐进入,有了讲述生命历史的厚度与宽度。它应该是建立在思想家比尔·麦克所提倡的“后自然世界”的基础之上。
景观设计师汪澈曾经在栖霞寺的古籍修复中心专注于一间庙宇的大殿门口,她的镜头始终调好了焦距,长久地等待那个抬脚迈入门槛,风掀起黄色袈裟的瞬间,古庙宇建筑重叠的小瓦片覆盖下,僧人脚底迈过门槛的哲学景像让人遥想彼岸的人生。如果这些建筑与风景之下没有了人的介入,这些风景是孤寂的吧,此岸的人入了彼岸的风景,彼岸的风景便有了灵性。这种记录让我们重新审视人与建筑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寻求一种心灵的自我净化,重现迷失的思想路径。
老子“道法自然”代表了中国文化的根基,我们在古画中经常看到山涧溪流中垂钓的老者,一叶扁舟上总有一个孤独的垂钓者,这些古画中垂钓的老叟,嬉戏的孩童,无一不与自然融为一体。从古至今,人类敬畏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景像比比皆是,在于我们有一双发现的眼睛,体悟的心灵,而景观若没有了人类的介入,会是一场恒古久远的荒凉。文学终究要回到人学上来,文学才有存在的意义。散文不仅是对自然景观表象之美的记录,也承载着对人类历史的探究与观察,纵观贾梦玮的这几篇散文,无一不在重塑人学。
无论文学,绘画,摄影,天地之灵性乃世间美景,人是景的核心,而非二元对立,人物的命运是文学的主体。《摇篮》《此岸》《地铁上也有生离死别》突出了文学即是人学的主题,士大夫的闲情逸致只是主题的背景。
正如贾梦玮所言:“凡睹人家男女、大地林沼,总是境。”人与人之间,人与景之间,互为意境。人生兼有此二任,乃是其隐妙之处。
原标题:《散文承载着对人类历史的探究与观察——互为意境的贾梦玮散文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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