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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董强回忆米兰·昆德拉:那一面,竟成永诀
7月12日临近傍晚,北京大学燕京学堂院长、博雅特聘教授,原法语系主任董强的手机被记者打爆了。“都知道我是米兰·昆德拉唯一的亚洲学生,当学生这事儿咱们就不谈了,我之前很多文章都有提到。我觉得对大师最好的纪念,就是去读他的作品。除了他的小说,那本谈理论的《小说的艺术》其实就是当年他给我们上的‘小说与音乐’课,在讲义基础上整理出来的。”
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 董强 译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坚持让我来翻译这本书。在他看来,写小说要像创作音乐那样,是一门时间的艺术。他从音乐家那里借鉴了一套体系,阐释了自己对小说创作的理解。《小说的艺术》之前在国内有过一个译本,2004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的我的译本,应该说是这本书国内最重要的版本。”董强告诉澎湃新闻记者。
在董强看来,《小说的艺术》的开创性在于对文学史的重读。“他认为现代文学是从塞万提斯和拉伯雷开始的,他推崇18世纪带有自由主义倾向的像狄德罗一样的人物,包括他最有代表性的戏剧作品《雅克和他的主人》,也是改编自狄德罗的小说《宿命论者雅克和他的主人》。他不喜欢巴尔扎克那样的社会批判和现实主义风格的小说。通过跟音乐的比较,建立了一套新的评价和写作体系,让人恍然大悟:原来小说还可以这么写。”
“昆德拉对讽刺、幽默和笑很重视,认为这个世界媚俗,不懂得笑。在整个20世纪,他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没有他,20世纪的文学会变得很无趣。他的作品充满了笑声和智慧,同时整个节奏又很轻盈,具有极高的现代性。同时他的作品并不抽象,每篇小说都有很强的故事性。现当代作家中,要么就是走形式主义,写‘新小说’,要么就是回归传统,成为一个讲故事的人。他则是既有哲学高度,同时作品又很具故事性,情节性很强。他的每部小说中都在探讨一个问题,带有自己对现代生活的思考。他的哲学性思考,是建立在整个捷克的社会生活经验之上,西方世界里没有他所生活的经验,同时他在思考境界上又是和西方同步的。他的文学成就不能用法国或者捷克一国的地域来定义,是世界性的。”
董强回忆说最后一次见到昆德拉,是在四五年前。“我很尊重他的选择。实际上,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就不太愿意见客了,尤其是接受媒体采访。之前很多国内媒体都希望通过我,同他做采访,这实在是勉为其难。他和夫人薇拉住在巴黎市中心,不怎么出门,倒是经常去海边的房子小住,过隐居式的生活,不愿意被人打搅。”
“那次我是去他在巴黎的寓所见面。记得他是一瘸一拐地来接我,怕我找不到他的家。我当时就问,您的脚怎么了?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脚不好了。我最大的遗憾是当时约了伽利玛出版社(Éditions Gallimard)的老板和昆德拉一道吃饭,结果还是没有促成,我就赶回了国内。本来打算今年或者明年再去看他,不成想那一面就成了永诀。”董强说。
新版《小说的艺术》 20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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