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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梦回大唐,《长安三万里》怎么做到的? | 对话主创
作者/派大星
“高考已经结束了,这是我给大家上的最后一堂语文课,现在同学们,我们下课了。”
一位高三语文老师,把最后一堂课选在了《长安三万里》首映观影现场,包括导演谢君伟、邹靖等主创在内,现场观众闻言无不动容。
最近忙着跑路演的导演谢君伟、邹靖等主创获得了诸多来自观众的反馈与感动。
有一位父亲带着5岁的儿子来观影,小男孩在影片结束后为大家朗诵了崔颢的《黄鹤楼》。
“这个5岁的小朋友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口齿都不太流利,但当他在背这首诗的时候,他整个精气神突然自信了。”谢君伟切实感到了古诗词给人带来的精神力量。
有一位老奶奶把片中很多角色都用剪纸的方式做了出来。她告诉邹靖,剪纸艺术的传承源自于她的母亲。这种中国文化的延续与传承,不就和银幕上的大唐诗人们一样吗?
正如谢君伟、邹靖所说,“无论是小朋友还是大朋友,大家都留着唐诗的血液,读过、背过这些唐诗的人,都会获得触动。”
我们或许可以用不同的视角去看《长安三万里》。
影片以老年高适回忆与李白几十年的知己之交开篇,叙事跨度波澜壮阔地从盛唐延续到晚唐,将两人在时代洪流下的漫漫人生和令人唏嘘历史变迁娓娓道来。
而群星闪耀的大唐作为诗歌最鼎盛的时代,又以大量的千古名篇在艺术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影片通过对唐诗中大唐风光的浪漫还原,向当下的观众传达着古代文人们的悲喜。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能够唤起刻进中国人DNA里的极致浪漫。
就在上映前,桃叨叨(ID:TaodaodaoKaixiang)在追光动画见到了《长安三万里》的两位导演——谢君伟、邹靖,聊了聊这幅荡气回肠的大唐诗卷。
「谪仙人」与「世间人」
高适第一次入长安,初见意气风发的少年李白,直言从未见过如此潇洒不羁又天真幼稚的人。
那时的李白,想要写世间最好的诗、做世间最难的事。
讲述盛唐,谢君伟和邹靖一致认为无论如何也无法绕过李白,但《长安三万里》却选了高适这样的绝妙视角。
在高适眼里,李白是「谪仙人」,终究要回到天上。而高适却自称为在世间盘桓「世间人」,他自知没有李白、王维的才气纵横,想凭一身武艺报效国家。
如邹靖所说,高适更加贴近普通人的形象——一直坚定地追求理想,但一生都很艰难,直到晚年才终成大器,就像一个一直打拼的普通人。
我们跟随着高适的人生脚步,看着他“直驱长安,叩天子门”,却希望落空;苦练枪法、弃笔从戎,眼看战士在外马革裹尸、帐前将领声色犬马;在田间蛰伏数年等待时机,一度放弃理想投入哥舒翰门下……最终长安城破,白发苍苍的高适才等到了自己报效国家的机会。
相比之下,李白的一生更为跌宕起伏。高适眼看他起朱楼、宴宾客,又眼看他楼塌了——这也是观众进入天才李白的一生的视角。
谢君伟和邹靖表示,这样的设计一是源于李白和高适作为唐代诗人的代表性。
“他们代表了两种典型的唐代诗人,一个是艺术上达到了巅峰、一个是在事业上得到了非常高的成就。他俩又特别地不同,放在一起对比就有了戏剧效果。”
二是剧情双线推进的需要。内线随着高适的记忆,将二人的相识经过与整个时代的变化抽丝剥茧,外线则是帐外迫在眉睫的吐蕃大军压境,两线交替行进,最终汇聚到了一起。
“高适一生中遇到了许多人,裴公子、哥舒翰、郭子仪、李白等人都对他的性格塑造产生了影响,促使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谢君伟将李白和高适的情感关系看做一种属于中国人的浪漫。谪仙人和世间人纵然有着不同的理想和选择,但他们是惺惺相惜、以诗为交的「知己」。
20年前初遇之时李白便看到了高适的心中抱负,他照着高适的模样,写出了那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而写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高适,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曾不知知音难觅、知己难求,人到暮年他回头再看,唯有和李白的情谊在漫长的岁月中不被磨灭。
邹靖对于影片传达的「中式浪漫」有另外的解法。“我觉得这个片子里表现出的中国人的浪漫,体现在他们执著或追求的东西都是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包括诗也是这样,情感的寄托、情绪的表达,在现实当中都是无形的、摸不到的。但他们仍然去用幻想的东西影响他们的现实世界,这很浪漫。”
李白如是,高适如是,大唐有志之士皆如是。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大唐
《长安三万里》可谓是场视觉饕宴。
烟雨江波中的天下第一楼,水天一色的三峡奇景,婉约精巧的江南扬州,繁华太平的长安城,雄浑苍茫的边塞风光……全片将40多首唐诗名作中的盛唐想象一一具象化,只为给大家展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唐」。
谢君伟和邹靖告诉叨叨,关于景观的设计理念,一是要还原大唐真实的地理风貌和整体的气韵,二是要作出不同地区之间明显的区别。
他们从大量的文献中去还原地貌、建筑上的细节,向专家们寻求了许多建议,为此还绘制了一个大唐地理图,最终作为小彩蛋出现在了高适的战船上。
而文献当中看不到的部分,就需要去实地采风了。
第一站他们赶到了西安,试图在这座千年古城中,窥得一丝古都长安的风姿,甚至细节到了城墙的高度和宽度。谢君伟和邹靖在仿古城墙上骑自行车的时候,不禁感慨于城墙的宽阔与雄壮。
千年历史的蛛丝马迹,也藏在陕西历史博物馆里。一个个沙盘清晰地向他们诉说着长安的构造、历史的沟壑。
还有一些已经无从参考的地方,比如云山城和泸水关,他们选择造访松州古城去寻求灵感。“我们靠无人机在比较高的地方去看它的整体布局,发现里面很多古代关卡还留着,这对我们很有帮助。”
那“兵家必争之地”潼关又是什么样子的呢?无论文献中讲述地多么详实,都不如他们真正站在那里来得震撼。
邹靖就站在当年哥舒翰的位置上,有了一丝与古人比肩的奇异之感,“一千年前他可能就站在我旁边看着黄河,你顿时就明白他的忧虑,当时的国家和历史发展到那个阶段是如此之凶险。”
自然景观和历史建筑总是有迹可循的,更难的是「气韵」。谢君伟和邹靖表示,「唐诗的意境感」是整个项目最难的点,尤其是面对知名度极高的千古名作。
谢君伟认为黄鹤楼更利于中国东方意境的表达,简单有力的方式就能让人感受到意境感和韵味,因而选择了适当地留白,但《将进酒》却截然相反。
读李白的诗,像饮一杯烈酒,《将进酒》尤其如此——他们在这篇名作的诠释中,倾注了所有的想象力。
“在整个中国文化史上,《将进酒》能算上是一个代表。这首诗是李白37岁到45岁之间写的,他人生中的潇洒、恣意、浪漫、悲苦,全都掺糅在这首诗里。”谢君伟坦言。
在《将进酒》的片段,所有人都随诗句畅游在李白亦真亦幻、浪漫至极的精神世界。
“从李白泼酒那一下,现实和幻想之间的界限被打破,随后幻想性越来越强”,我们随着李白骑上白鹤,从瀑布逆流而上,穿越银河、进入宇宙,与古代先贤对饮,一起飞向九重天,“最终的「万古愁」再将他们一下拉回现实。”
谢君伟透露,整套设计进入实际制作的时候,花费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去想象银河到底是什么样的、九重天是什么样的、李白和银河如何交互。
“我们都做了非常多的版本,然后通过三维技术一点点去测试、调试,最终才有了现在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这段创作过程,谢君伟和邹靖依然感觉到非常自豪,“我们留下了视觉化的《将进酒》,希望多年后大家提起这首诗,不只有名家解读、戏剧演绎,也能想起还有人曾用动画呈现。”
十年追光,三万里长安
《长安三万里》作为追光动画的十年之作,也是“新文化”系列开篇之作,选择了大唐这个群星闪耀的时代,并不是偶然。
邹靖告诉叨叨,新文化系列主要以历史中广为尊崇的历史人物、经典作品作为创作对象。在这个前提下,大家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朝代就是唐朝。
谢君伟认为,自信包容的唐朝在中国人心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朝代,而唐诗已然成为了我们的一个精神符号。
唐代文人之间素有儒侠之风,文人可以舞剑、耍枪、相扑,也可以去诗板亭展露心情、施展才华,他们文武并重,同时具备侠气与才情,是极具浪漫和理想的一群人。
正如片中展现的一样,贺知章、岑参、王维、杜甫、李白等人时常聚在一起饮酒对诗,畅谈心中抱负,「只要诗在,长安就会在」是他们的共同期许。
但谢君伟和邹靖希望给大家展现的大唐群星,是更有血有肉的。
我们熟悉的忧国忧民的杜甫,但在影片中的初亮相是一个正值换牙期、天真烂漫的孩童形象;而人到中年的杜甫面临着很多痛苦与艰难,几次科场落第,一身才华不得施展。
同样的,哥舒翰是非常勇猛的边塞名将,但老年哥舒翰却疾病缠身。他知道只要死守关内就能抵抗敌人来袭,但他在朝廷的要求下不得不出关应战。
甚至那个潇洒肆意的天才诗人李白,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大起大落的一生和内心的困苦呢?
可以说,片中每一个出场的诗人,一来遵循了大的历史脉络,二来紧紧围绕着影片主题,塑造了一幅立体、丰满的唐朝文人众生相——他们或许郁郁不得志、被历史洪流所裹挟,但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坚持不懈地追求理想。
对于追光动画来说,《长安三万里》体量之庞大是前所未有的,需要丰富、坚实的制作细节去做支撑,来消化这168分钟。
比如片中很多宏大战争场面,是在动画电影这个类型里是比较少见的,是众多动画师耗时三年、集思广益的结果。
为了传达东方感,他们在时间流逝的节点中穿插了一些平面化的二维处理,而在三维电影中穿插的二维画卷之间,也需要去进行风格上的契合和交融。
另外,《长安三万里》的文戏比例高达70%,尤其是大幅的念诗情节,在口型和台词的匹配度上都比之前有了更大技术投入和精进。
“文戏对于动画电影来说是非常难的,相比武戏,文戏就对于瑕疵的容忍度更低,所以在表演方面是一个巨大的挑战。”邹靖解释道。
“《长安三万里》之所以能够称为「追光十年之作」,是因为它展现了追光动画这十年来的技术上的积累、总结的作品。
而在内容层面,影片传达出厚重的文化感、岁月感,以及受众群体的年龄跨度,都注定了这是一部具有纪念意义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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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 者 ○
原标题:《一秒梦回大唐,《长安三万里》怎么做到的?|对话主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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