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大长今》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女主剧”

编者按：这里是一个怀旧剧场。

一转眼，《大长今》已经是20年前的老剧了。本剧当年在电视台播出的时候，不说万人空巷，也至少是掀起了全民观剧的热潮。至今还记得，上学、放学的路上，街边的店铺清一色地播放着该剧的主题曲，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呜啦啦~呜啦啦~”的旋律。如今，总有不少影视剧号称“火出圈”，但实质还是“圈层”里的产物，像《大长今》一样引发男女老少大讨论的文艺作品，真的屈指可数。

《大长今》海报

说起来，本剧也是当年来势汹汹的“韩流”中的一员，只不过和当时流行的许多主打青春、都市、偶像题材的韩剧不同，《大长今》把镜头对准了历史和传统文化。虽然描述的也是女主角如何一步步获得成功，最终获得“大长今”称号的故事，但本剧毕竟也和一般的宫廷剧不同，从未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当作叙事的重心，聚焦的是女主角徐长今的成长以及对人生理想的追求和探索。

就此而言，“大长今”从来不是一心登上权力巅峰的“甄嬛”，也不是以暴制暴、专注于复仇的“魏璎珞”。多年之后回看这部让如今的很多新生代观众感到陌生甚至“奇特”的“大女主剧”，我们得到的启示或许远远超越了文艺的领域。

《大长今》剧照

“大长今”的爱情

不得不说，徐长今的人生像极了当下偶像剧女主手拿的剧本。她不仅美丽、善良，而且在整部剧中同时得到两个男人的偏爱，一位是汉城府判官闵政浩，一位更是朝鲜王朝中宗李怿。但是徐长今从来不是男人的附属品，爱情也从来不是她获取成功的工具。

剧中的徐长今虽然出场时身份低微、处于逆境，但从来没有自暴自弃、自怨自艾，相反，在被调到宫外的多栽轩时，仍然不断钻研、学习，种出了非常珍贵的白本药材，获得回到宫中的机会。正是在借阅书籍的过程中，聪明好学、不屈不挠的徐长今引起了闵政浩的好奇和关注。

《大长今》片场照，闵政浩（池珍熙 饰）、徐长今（李英爱 饰）和他们的女儿

正如后来皇上召见闵政浩时，他的自白：“我之所以爱慕医女长今，是因为她是女人，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在学习医术，一路走来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坚忍意志，以及她吃苦受难的精神，都让微臣倾心，不由得对她更为尊重、爱慕。”

可见，真正的爱情应该建立在那些美好的品质、可贵的精神之上，而不是青春偶像剧里莫名其妙的“一见钟情”，更不是所谓颜值、多金等肤浅的外在因素上。

也正因此，闵政浩和徐长今的爱情让皇上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什么是爱情。当连生惶恐地来赔罪时，大王苦笑着问连生：“淑媛，你爱慕朕吗？”其实 ，不了解爱情的又何止是他呢？当今天的电视剧动不动就把“甜”“虐”当作卖点时，折射出的不过是当下爱情的简单粗暴。

李连生（左，朴恩惠 饰）和徐长今（李英爱 饰）

长今学习医术，立志成为医女，闵政浩一直在旁默默守护。而长今也劝他回京城为官，因为他的才华更应该用于为国家，为百姓谋福祉。他们从来不是彼此的累赘，他们的追求也从来没有局限在小我。这种相互扶持、互相尊重的爱情，绝不是什么“双向救赎”，也不是什么“势均力敌”，只有共同的人生理想和追求。当我们20年前因为这两人的爱情感动不已时，谁又能想到，“理想”这个词，对于今天的爱情来说已经太过奢侈了呢？

“大长今”的职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代的宫廷剧都是职场剧的变体。然而不幸的是，当下无论是职场剧还是宫廷剧，都活在“社会达尔文主义”和厚黑学的阴影之下。对“大女主”的理解，也越来越趋向于对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认同。所谓“独立”“自主”的表皮下，是对趋利避害，甚至是不择手段的宣扬。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职场生存法则”？什么又是真正值得提倡的职场生态？

《大长今》剧照

师从韩尚宫，长今遇到的第一个课题就是“端一碗水来”。长今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终于问了：你为什么老是要我端水呢？

韩尚宫笑了：其实你知道的。你想想，如果你不舒服，你妈妈怎么说的？

小长今说：妈妈会问一些问题，问我哪里不舒服，然后端不同的水来，有时是热的，有时是凉的。哦，我明白了，请问你哪里不舒服呢？

这就是温柔的韩尚宫交给长今的重要一课。端一碗水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如何把它交给服务的对象何尝不是一种态度？水和食物一样，说到底就是对待人的情谊，在制作食物之前，也要先清楚吃的人的身体状况和喜好，还有能不能接受，把状况想清楚之后再动手。

韩尚宫（梁美京 饰）

这个看上去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事实上也正是职场中最基本的原则——做人做事，要积极和他人进行沟通，学会与他人合作，了解他人的需求。动不动就“整顿职场”的爽剧也许能带来感官刺激，但说到底是以自我为中心，缺少对他人最基本的尊重。

长今在比赛中因为强烈的求生欲丧失自我，企图靠更好的食材“走捷径”时，又是韩尚宫把走入歧途的她拉回到正道上来。“你的才智反而对你成了一种毒！”韩尚宫少有的严厉批评，也是对长今最弥足珍贵的教育——阴谋诡计和厚黑学也许可以在一时之间带来更多利益，但能够真正让一个人成长的一定是诚心诚意的信念和心无旁骛的努力。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长今选择了一条最崎岖、曲折的成长道路，却比那些总想靠歪门邪道往上爬的竞争对手，走得更稳、更远。

《大长今》剧照

要打造一个健康、阳光的职场环境，更不可能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行为去实现。本以为是不谙世事、大大咧咧的郑尚宫被推上了高位，没想到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坚持为信念和理想斗争。

她说：“无论任何情况，任何理由，如果在大殿御膳厨房也算一种权力，我不喜欢做食物的人也贪恋权力，我不允许。世祖大王时，为了掌握权势，劝文宗大王多吃猪肉的御膳厨房的尚宫，我无法原谅她。起义时在士兵的饮食里加入睡眠汤药的是最高尚宫，我也无法原谅她。我在位期间如果发生这类事，就算赔上我的生命，我也决心要揭发真相。”这位可爱又正直的老太太坚持认为，食物绝不应该成为用来玩弄权力和私欲的工具；做料理饮食的人，绝不能为了贪求荣华富贵，做出任何违背良心的事。

《大长今》片场照，从左到右：徐长今（李英爱 饰）、 崔今英（洪莉娜 饰）、郑尚宫（吕韵季 饰）

郑尚宫从来不是一个“傀儡”，而是一位不惧权势的可敬之人。没有她的坚持和努力，就不会有韩尚宫和长今施展才华的空间，也就不可能有“大长今”传奇的人生经历。这也是《大长今》留给我们的最宝贵启示：没有坚持公平公正原则的职场环境，所谓的“逆袭”不过是无源之水；要保证每个奋斗者的付出不会白费，重要的是我们有没有像剧中人物一样，勇敢地去维护职场的正义和公平？

“大长今”的理想

理想，在当下实在是个既奢侈又“过时”的概念。如果说如今的“大女主剧”想尽办法迎合、娱乐观众，那么当年的《大长今》向观众展示的则是理想主义的光辉。

冒着被驱逐出宫的危险救助路上的伤者，牺牲自己珍贵的食材满足宫闱弱女孝敬母亲的心愿，在最危险的时刻仍然挺身而出绝不舍弃那些困在疫情里的百姓……这不仅是因为长今的善良，更是因为她有为他人舍弃自我、牺牲自我的觉悟。长今成为“大长今”，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成功，也不是获取至高的权力，而是为了不断钻研医术、造福百姓——这才是大女主之所以“大”的地方。

不光是长今，即使是剧中的配角，也同样有崇高的人生追求。比如在官场失意的郑主簿厌倦了官场肮脏的权钱交易，选择在多栽轩的田埂地头“躺平”。但在面临抉择的重要关头，他还是勇敢地站出来对抗肮脏的潜规则，换来了真相的大白。

即使是剧中站在“恶”的一边的崔今英，心中也有对饮食文化的崇敬、对道义原则的坚持。即便最终听从了家族的安排，也是为了拯救心上人的性命。而高傲要强、心存良知的崔今英，也义正词严地对姑母说：“这样的宿命到我这一代一定会结束。”

《大长今》剧照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大长今》或许确实太长了，相对拖沓的节奏以及过于慢热的铺垫很容易就会“劝退”如今的观众。更要命的是，大长今的成长故事完全没有“爽剧”带来的酣畅淋漓的感觉，只有默默的隐忍和坚持。尤其是长今和闵大人之间细水长流、慢条斯理的爱情更是会在这个动不动就要“发糖”的时代显得格格不入。

但也许这才是生活的真相——它从来是平庸的，甚至充满了琐碎和烦扰。也正因此，或许“爽剧”和“甜宠剧”才会有它们的市场和受众——看几部不需要动脑子，美得像童话的剧，消遣一番，是大家的刚需。但是，脚踩大地，不代表我们不能够仰望星空。在现实里迷惘、麻木了太久，更需要跳脱出来审视自己和生活，也许此时此刻，你最需要的正是一部《大长今》。它会告诉你，人生值得追求的永远是真善美和崇高的理想，尽管，它们不像“电子榨菜”那样容易得到。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