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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相·读诗丨痉挛穿空而过,宛如一道裂缝,你的行踪就这样划破黄昏的瓷器

2023-07-02 18:1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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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赖内·马利亚·里尔克(1875-1926)是德语诗歌界一座瑰丽的矿藏,其代表诗集《生活与诗歌》《杜依诺哀歌》和《献给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诗》,以渐趋智性、晦涩、幽深和神秘的个人风格奠定了他的世界诗坛上独树一帜的地位,其唯一的长篇小说《马尔特手记》,凭借其对现代生活灵动而令人震惊的把握,被誉为文学现代主义的先驱之声。里尔克在诗中表达种种主题:上帝与创造、孤独的阴影、难以克服的恐惧、活在我们身体内部的死......他的作品既捕捉了私人生活中那些直抵人心的细腻和幽微,又通向了对世界万物、神性与神秘世界的形而上求索。

周末读诗第30期,邀你进入天才诗人里尔克的诗歌世界,他业已成为一代又一代年轻诗人的头脑中那个神秘而神圣的父亲。

本文配图均来自侯麦电影《秋天的故事》

主啊,是时候了。

夏日曾经很盛大,

把你的阴影落在日晷上,

让秋风刮过田野。

让最后的果实长得丰满,

再给它们两天南方的气候,

迫使它们成熟,

把最后的甘甜酿入浓酒。

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再建,

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

在林荫道上来回

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

——里尔克《秋日》

我爱你,你至柔的法度,

与你角力中,我们得以成熟;

你,我们挥之不去的乡愁,

你,我们从未走出的森林,

你,我们用每一次沉默唱出的歌曲,

你,黑暗的网,

情感在逃遁中坠入。

在你开始我们的那一日,

你无限伟大地开始自己,

我们成熟在你的阳光下,

广布四野,落地生根,

于是你在人、天使和圣母之中

得以静静地成就自己。

且让你的手止息在天国之陂,

且默默承受,我们暗中对你的作为。

——里尔克《我爱你,你至柔的法度》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

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

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

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走,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

望着我。

——里尔克《沉重的时刻》

生物睁大眼睛注视着

空旷。只有我们的眼睛

仿佛倒过来,将它团团围住

有如陷阱,围住它自由的出口。

外面所有的一切,我们只有从动物的

脸上才知道;因为我们把幼儿

翻来转去,迫使它向后凝视

形体,而不是在动物眼中显得

如此深邃的空旷。免于死亡。

只有我们看得见它;自由的动物

身后是死亡而

身前则是上帝,当它行走时它走

进了永恒,有如奔流的泉水。

我们前面从没有,一天也没有,

纯粹的空间,其中有花朵

无尽地开放着。永远有世界却

从没有不带"不"字的无何有之乡

人们所呼吸的、尽管无限地知悉却并不渴望的

那纯净的、未经监视的气氛。一个人在童年

曾经悄然迷失于这种气氛并被

震醒过来。或者另一个人死了,也是这个样子。

因为人接近死亡便再也见不着死亡

却向外凝视着,也许用巨大的兽眼。

爱者们,如果不是有对方

阻挡了视线,就会接近它并且惊讶……

仿佛由于疏忽而向他们显现

在对方的身后……但没有人

能超越他,于是世界又向他回来。

永远面对创造,我们在它上面

只看见为我们弄暗了的

广阔天地的反映。或者一头哑默的动物

仰望着,安静地把我们一再看穿。

这就叫做命运:面对面,

舍此无它,永远面对面。

从另一方向对我们走来的

那实在动物身上如有

我们这样的意识,它便会拖着我们

跟随它东奔西走。但它的存在对于它

是无尽的,未被理解的,无视

于它的景况,纯洁无瑕有如它的眺望。

我们在哪儿看见未来,它就在那儿看见一切

并在一切中看见自身,并且永远康复。

但是在因戒备而发热的动物身上

是巨大忧郁的重量与惊惶。

因为经常制服我们的一切也

永远附着在它身上,——那是一种回忆,

仿佛人们追求的东西一下子变得

更近了理真切了,无限温柔地

贴近我们。这里一切是距离,

那里曾经是呼吸。同第一故乡相比

第二故乡对他显得不伦不类而又朝不保夕。

哦永远留在将它足月分娩的子宫里的

渺小的生物是多么幸福啊;

哦即使在婚礼上仍然在体内跳跃不停

的蚊蚋是多么欣悦啊:因为子宫就是一切。

请看鸟雀的半信半疑吧,

它几乎从它的出身知道了二者,

仿佛它是一个伊特卢利阿人的灵魂,

从一个以长眠姿势为盖

周围留有空间的死者身上飘逸出来。

一个从子宫诞生却又必须飞翔的

生物是何等狼狈啊。它仿佛恐惧

本身,痉挛穿空而过,宛如一道裂缝

穿过茶杯。蝙蝠的行踪就这样

划破了黄昏的瓷器。

而我们:凝望者,永远,到处,

转向一切,却从不望开去!

它充盈着我们。我们整顿它。它崩溃了。

我们重新整顿它,自己也崩溃了。

谁曾这样旋转过我们,以致我们

不论做什么,都保留

一个离去者的风度?正如他在

再一次让他看见他的整个山谷的

最后山丘上转过身来,停顿着,流连着——,

我们就这样生活着并不断告别。

——里尔克《杜伊诺哀歌》(第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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