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气候危机下的建筑与规划：如何构建韧性城市

近年来，气候变暖而延伸出的气候危机不断成为人们关注、思考的焦点。在城市规划和建筑设计中，伴随气候危机而提出的“双碳”问题也成为建筑展览与学术研讨会中避不开的话题。

6月17日，由上海市规划与自然资源局发起、上海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主办的SEA-Hi！论坛以“坚守1.5℃，建设韧性城市”为主题，邀请气候、建筑、规划、低碳等领域的研究者和实践者，共同探讨气候危机下城市建设者所需要面临的挑战，以及“双碳”下的城市规划问题。

论坛现场

全球视角下的城市零碳转型

在论坛上，交通与发展政策研究所东亚区域总裁刘岱宗以“全球视角下的城市零碳转型”为题，讲述其如何看待气候变化下的城市发展。刘岱宗表示，气候变化对人类是挑战。2万多位气候领域的科学家发现地球变暖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温室气体的急剧增加，这与人类第一次工业革命后的生产力大爆发有密切关系。单就海平面上升这一个影响，就足以让大部分人辛苦半生攒下的家园被淹没，因此应对气候是为了守护我们自己的家园。

伦敦巴特西发电站旧照

改造后的巴特西发电站© Hufton+Crow

刘岱宗以伦敦过去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源巴特西发电站的工业遗产改造案例为引，讲述了气候变化中存在的发展机遇。他以荷兰、丹麦等地为例，讲述了荷兰是如何利用上世纪70年代的能源危机来改变人们的出行方式，降低碳排的。“1973年以前，荷兰（包括欧洲）有着小汽车文化，阿姆斯特丹当时最好的城市空间是留给了小汽车的。但在能源危机后推出了无车日活动，街道从原先的停车或行车功能变成了适合活动的步行及骑自行车的样貌。”而在哥本哈根的案例中，他谈及了如何通过空间规划，利用公共交通引导发展(TOD)原则、紧凑型发展蓝图和强调自然生物多样性的解决方案，成为碳中和的重要保障。“哥本哈根有着著名的‘指状规划’，所有人口集聚的地方都和地铁系统匹配，所以从交通上解决了这一问题，没有产生太大的碳排放。”

阿姆斯特丹

为此，刘岱宗也强调了城市规划的重要性，“对比一下集约性的土地规划能够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你是愿意去巴塞罗那旅游，还是愿意去亚特兰大？巴塞罗那是世界上旅游人口最多的地方，但它并不依靠雪山、大湖大海，它就是个城市，依靠建筑、空间布局及生活来吸引人。”

刘岱宗认为，今天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把气候问题从资源转为机遇。他以伦敦制定出2050碳中和路线和“预算双轨制”为例，讲述了老旧建筑里的煤炉（供热体系）的整体更新，以及交通领域的零排放区等规划措施，目的是政府引导投资者增加信心去投相关的技术和产业，通过碳汇控制引导产业变革。而在中国，约75%温室气体来自城市地区。上海、深圳等城市已经积极启动碳减排工作，如上海制定的低碳社区创建指标体系在全国具有示范推广作用等。气候问题应成为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社会转型变革手段。

哥本哈根的“指状规划”

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季风系统研究中心副主任魏科以“拨开气候危机的迷雾”为题，讲述气候危机下城市面临的难题。他表示，气候变化成为当今科学界最前沿问题，但是面对气候变化，依然存在着不同的观点，这些观点给公众的认知蒙上了层层迷雾，使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滞后于气候变化的速度。

“现在的气候行动已经滞后于气候变化的速度，目前升温1.2℃已经让全球的一些气候系统处于临界点状态。所谓临界点是气候系统里一些关键的节点，一旦越过这个节点，那些系统会发生不可逆的变化，永远无法恢复。”魏科表示，临界点将至，采取更有效积极的行动来应对气候变化已经刻不容缓。而对于城市的规划者，建筑师，设计师来说，则需要建造一个更加韧性的城市。“对于城市的设计者而言，设计的城市能不能应对一年有几十天40度的高温，能否应对300毫米以上的降雨量？如果城市承受不住，那么有哪些解决思路？如果全球变暖继续，城市设计将要如何应对这样的灾害？这就是当下面临的问题。”

2023年6月7日，因加拿大山火浓烟继续蔓延，纽约空气遭到严重污染

气候危机下，如何构建韧性的城市

能源基金会低碳城市高级项目主任王志高以“转角遇到碳：面向气候减缓的国土空间响应策略”为题，认为应对气候变化是一个综合性、跨行业、跨领域的事。他表示，“双碳”不是城镇化转型的一次偶遇，而是大家已经在这个点相向而行，而土地空间是实现双碳目标的重要载体，好的规划能提供减碳机会。

王志高概括了碳汇和国土空间的关系：首先要严格控制好国土空间规模。研究表明，建设用地和碳排放有较大关联，建设用地每增加一倍，碳排放就会增加 1.7 倍，城市应促进内涵式发展，强化用地增长控制；其次要控制好国土空间结构。从亩产论英雄到关注碳效，引入土地、空间碳生产力评价，倒逼产业结构优化，并保障低碳要素的发展空间需求如能源生产、低碳技术、生态空间等；最后还要控制国土空间形态，划定增长边界、公共交通导向、混合开发、小街区密路网、增加公共空间等。

王志高以上海为例，讲述了黄浦江两岸公共空间贯通及15分钟社区生活圈的方案。“滨江的贯通和生活圈概念的提出，增加了公众步行和骑行的几率，也增加了公共设施的改建。公众每天增加了户外活动时间，有助于健康，也有助于社交，增加社会的融合，创造一些社会效应。“为此，他强调了最重要的是做到以人为本。 “以人为中心，我们要研究人的需求，研究它的收入结构、年龄结构、空间结构、布局等。应对气候也罢，其实所有这些最重要是归结到改善人的生活。”

上海黄浦江与苏州河两岸的贯通

全国工程勘察设计大师、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特邀顾问李晓江以“居危思危：关注灾害威胁与气候韧性”为题，谈及居危思危的意识。“当社会发展起来后，城市往往不是变得越来越有韧性，而是变得越来越脆弱。城市从贫困时代的一穷二白，到今天公共和个人财富的大量聚集。内部的相互依赖性和复杂性导致城市变得更加脆弱，而不是更加有韧性。而灾害中既有全社会的问题，也有地区的问题，也有人群的问题，这些都需要我们认真地考量。”

对此，李晓江表示，提高城市抵御灾害、减少灾损、快速恢复能力是社会发展进步的必然要求，城市提升安全韧性需要关注多个方面。一是建立长期的适应策略，二是做好应对短期冲击的准备，三是要加强针对性和协同性，此外还要关注公平正义和绿色低碳。

河南省7·20特大暴雨

随后，李晓江讨论了城市在气候变化过程中的韧性应对以及绿色发展问题。他表示，城市绿色发展首先是关注人，其次是关注综合系统解决方案，而不是单一的解决方案。“在推进城市绿色低碳的时候，要看清人群的差异，也要反过来看差异人群会为城市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城市绿色发展最核心问题，要有全生命周期路线图，覆盖从生产营造、消费使用再到降解再利用的全链条，要从对物的关注，更多转向对人的安全便利的关注。“中国推进’双碳’战略，一定要以满足人民幸福生活的需求为前提，同时要关注公平和包容。”

2022年深圳双年展中，“未来聚居”板块参展项目《未来社区2060 》，gad，2022©️UABB

2022年深圳双年展中，“何以共栖”参展项目《气候遗产》，Design Earth，2022©️UABB

此外，论坛中，朗绿科技首席技术官、创始合伙人谢远建谈及了推广绿色建筑需要多方合作。他表示，从专项节能技术的角度来看，打造绿色低碳建筑兼具经济和社会效益。 “从具体产品来说，我们研究具体的建筑解决方案，是为了提供给人们更加美好的生活。其中会涉及各方面理念和技术，通过技术创新提升室内环境、湿度、温度、气流、空气等各方面品质。如果未来能与更多科研机构展开合作，对于工程的具体落地，扩展系统性非常有帮助。 ”

而上海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专设研究平台技术应用研究学组组长张翀认为，应对气候变化需要更系统性的规划思维。她表示，气候变化应对本身就是一项跨学科、跨领域的议题，作为规划师要跨出规划领域学习很多跨专业知识。之后，则要将这些跨专业知识连接到规划专业领域，思考整合出有效的规划应对策略，并在内容、技术和方法方面进行创新。“包括应对气候变化在内的17 个城市可持续发展目标都需要我们有很强的系统性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