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砖汉瓦，宫阙何年

瓦当，又称“瓦头”，是中国古建筑的重要构件，为陶制筒瓦顶端下垂的特定部分，起着保护木制飞檐和美化屋面轮廓的作用。

所谓“秦砖汉瓦”，并非专指“秦朝的砖汉代的瓦”，而是后世为纪念和说明这一时期建筑装饰的辉煌和鼎盛，将秦汉时期的砖瓦统称为“秦砖汉瓦”。“秦砖汉瓦”同新石器时期的“彩陶”，夏商周的“青铜器”，隋唐的“三彩”，宋元明清的“瓷器”，都是中华文明各个时期独具文化特征的经典之作。

秦砖汉瓦博物馆，位于西安东南杜陵西汉宣帝刘询的陵墓旁。陵墓所在地原来是一片高地，潏、浐两河流经此地，汉代旧名“鸿固原”。李白在《杜陵绝句》中写“南登杜陵上，北望五陵间。秋水明落日，流光灭远山。”汉代以来，杜陵一直是长安的游览圣地，文人学士常会集于此，登高览胜，并留下了许多诗篇。宣帝少时好游于原上，他即帝位后，遂在此选择陵地，建造陵园。 

这座以“秦砖汉瓦”为主题的博物馆，静默落于杜陵邑旁，看似巧合，许也是一种历史的必然。据考古发现，瓦当始制于西周中晚期，起初为素面，后来逐渐出现花纹、动物图样。战国瓦当中的大宗是葵纹瓦当，从战国至秦，葵纹逐渐演化为羊角形云纹、蘑菇纹云纹，最终发展成云朵纹。

云纹瓦当随着高台建筑的兴盛广为流行。秦汉时期，天下一统，高台建筑拔地而起，直入云端，这些建筑不仅显示了统治者高高在上的威严和气势，也融入了宫廷建筑高耸入云、天人合一的建筑思想。瓦当施于屋檐，布以云纹，形象显示了祥云缭绕、瑞气东来，更富于天宫色彩。

动物纹瓦当自然写实，造型生动逼真、自由奔放。初期构图多为动物侧面形象，单腿、单目，单体动物占据当面，后逐渐发展为复合动物纹瓦当。艺术创造总是来源于生活，无论活泼跳跃的单鹿，霸气威武的虎狼雁，亦或反映生物多样的五马二蛇四动物，生动刻画出农耕社会人们对宇宙万物的朴素认识，也昭示了人与自然相融相生的暮霭与四季。

汉代新出现了刻有篆体文字的瓦当，文字多为小篆书体，排列组织和谐匀称，布局讲究，显示出质朴浑厚的艺术风格。汉代瓦当在工艺上则达到顶峰，纹饰题材有四神、翼虎、鸟兽、昆虫、植物、云纹、文字及云与字、云与动物等，其中以四神瓦当最为经典。

在汉代，人们深信四神与阴阳五行关系密切，有护佑四方的神力，颇为好古的王莽特以四神瓦当装饰宗庙，祈望以此驱邪镇宅，保佑宗庙乃至社稷江山永固。四神瓦当多出于汉长安城遗址，为宫殿礼仪类建筑用瓦。

四神瓦当有多种版别，皆构图雍容堂皇，如今也被今人广泛用于装饰图案设计中，堪称瓦当家族中的“天皇巨星”。象征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瓦当”成为图象瓦当的压卷绝唱。

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瓦当当面开始变小，纹饰以卷云纹为主，文字瓦当锐减。而在唐代，莲花纹瓦当最常见，文字瓦当几乎绝迹。宋代则开始多用兽面纹瓦当，明清蟠龙纹瓦当较为常见。

博物馆内共展示了3054块、2600多个不同版别的瓦当，或由于面积所限，大量瓦当集中展于一墙一台，也因此形成仪仗般的阵势，颇为震撼。 

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天人合一”瓦当，由“大飞鸿”、“蟾蜍玉兔”和“益延寿”三枚瓦当组成，出土于西安市北郊汉长安城汉武帝延寿宫遗址，寓意“日月同辉、天人合一、多福长寿益延年”。

该遗址所出三枚瓦当，当面直径22厘米，为汉瓦中罕见巨制（一般瓦当直径在18-19厘米左右），边轮有纹、当面外围饰连珠纹，为汉武帝御用的祈福长寿的延寿宫建筑用瓦。虽不是孤品，但来自同一宫殿的瓦当在千年后仍同时出现，也是其成为镇馆之宝的原因。 

除了各类纹饰瓦当吸引了众多研究天文、植物等不同领域的专家，这里也是书法爱好者除西安碑林之外的又一重要“朝圣”地。甲骨钟鼎，石鼓青铜，砖瓦权量，处处可见文字的踪迹。

汉代“海内皆臣，岁登成熟，道毋饥人，践此万岁”十六字方砖，根据出土地点的差异，其书风、结体、气息亦不完全相同。但总体上笔画流畅开阔，雍容大度，是汉隶当中最富态饱美者，且魏碑之俊俏殷实暂露端倪，兼具了文字之福与书法之美。 

东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三日，王羲之与友人在山阴兰亭“修禊”，各人做诗，王羲之为他们的诗写的序文手稿。虽然《兰亭集序》真迹所在至今成谜，“永和九年”几个字却被定格。

瓦当，在某种意义上也能证明当时的历史。蕲年宫是秦代历史上有名的宫殿，但对于蕲年宫的确切地址一直众说纷纭。1982年夏考古工作者在凤翔县长青乡孙家南头村堡子壕秦汉建筑遗址发现了“蕲年宫当”，准确定位了蕲年宫的位置所在。 

大汉王朝的历史钩沉，也能从瓦当中窥见浮尘中的片段或篇章。铭文“四夷尽服”篆书分别写于四分式之中，“十”字棱线齐整，反映出西汉中晚期匈奴呼韩邪单于附汉及天下安定的历史事件。

“日入百金米千石”，不禁让人想到“文景之治”下，统治者与民休养生息、轻徭薄赋，国家经济发展、物质富庶的景象。在汉景帝阳陵，陵东侧墓道内出土的“大官令印”“导官令印”铜印，摆在大量碳化粮食和世上最早的茶叶遗迹旁，与汉代陶俑一同出土的千余件陶塑动物俑，俨然再现了农业大国的面貌。

《金石索·汉长乐宫瓦》记载“‘长乐未央’，此长东宫瓦当。”古代诗词中，常将长乐官、未央宫作为汉宫的代名词，“长乐未央”也成为汉代人关于快乐最常用的祝愿。对于生命来说，健康长寿是最本能的期盼，古代关于身体健康的吉语同样丰富，有“寿贵”、“万岁”、“延年”、“延寿长久”、“长生未央”、“万岁未央”、“长生无极”“千秋万岁乐未央”等。

从“关”字瓦当上，我们似乎能看到要塞之地函谷关的深险；“长毋相忘”瓦当诉说着汉昭帝刘弗陵“长相思毋相忘”的呢喃；透过“单于天降”瓦当，昭君出塞的绵长队伍伴着悠悠驼铃回荡在风中。千年历史如尘土，凝聚在这一块块秦砖汉瓦中，亘古未变。

我们走进任意一座老城，

到处可见到古建筑的影子，

残旧的门楼，

墙角的瓦当，

街边的柱础石、门枕石等。

抓一把泥土，

便可嗅到历史的味道；

捡一片瓦当，

便可看到生活的影子。

历代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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