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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杀》之前的《默杀》,导演柯汶利的处女作惊艳上影节

澎湃新闻记者 陈晨
2023-06-15 13:53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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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看过1000部以上的电影,你会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任何离奇的事。”这是电影《误杀》里男主角的经典台词,也成就了无数影迷观看一部悬疑犯罪题材电影的新乐趣。

导演柯汶利也是个看了上千部电影的影迷。2019年底,柯汶利执导的《误杀》上映,这是观众第一次在电影院看到这位导演的电影。加上新冠疫情影响,很长一段时间里,电影院里新片和观众寥寥,《误杀》这部强类型,又经得起二刷、三刷的电影,在电影院里完成了超长线的放映生命周期,也成为近年来中国电影市场少见的强劲黑马。

《默杀》剧照

本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柯汶利的最新作品《默杀》在“华语新风”单元展映。在映后和观众的交流环节中,导演透露,其实《默杀》才是他的第一部长片电影。这部作为研究生阶段毕业作业的作品,剧组人员很少,一个人干六七个人的活,但完成度极高。电影拍完尚未进入后期,他就被陈思诚相中去拍了《误杀》,之后又因为疫情耽误,以及接拍其他的项目,这部处女作直到去年才得以正式完成。导演展现出成熟的电影技法和老辣的对人性社会思辨的目光令人惊叹。比起翻拍自印度电影的改编之作,取材自真实社会新闻案件的《默杀》在议题上走得更深刻。

6月11日,导演柯汶利出席《默杀》映后见面会。

《默杀》讲述了女中学生小彤放学后失踪,她的母亲李涵在寻找女儿的过程中,牵扯出了校园霸凌、连环谋杀、家庭暴力等一连串案件……血腥、暴力、惊悚的元素将感官刺激拉满,悬念层层剥开,人物一一反转,主题渐渐浮现。

见到柯汶利的当天,豆瓣刚刚开分,评分自开分以来,从8.2上升到8.4分,令他有点小兴奋。他在台湾的时候不知道豆瓣,拍了《误杀》之后,知道大陆观众会用这样的评价体系去表达自己的观感,而网络上看电影的人会在影评和短视频平台上深挖其中各种细节,这让他感受到“创造一个世界”的快感。“我会挺有成就感的,至少这是我设计的东西,都被有心的人看到了,这就是创作者和观众的对话。”

柯汶利1985年8月2日出生于马来西亚。经商家庭的背景,让他早早见识社会的三教九流,中学时期开始接触舞台剧,萌生了做导演的想法。他偏爱大卫·林奇、李安、诺兰,看电影的习惯是每场戏逐个镜头的拉片。纯熟的电影技法自学生时代来就有,而更早期“家道中落”的人生起伏,让他在经过了银行上班、卖信用卡攒学费的社会历练,才走上学习、从事电影道路的职业生涯,更让他的作品,较大多数的青年导演更多几分对社会肌理鞭辟入里的犀利。

《默杀》中的罪案,涉及施暴者、受害者以及旁观者。在同住一栋楼,既封闭又开放的空间中,人们彼此窥视秘密,又共同保持沉默。而沉默是会杀人的,事件的肌理延展开来,没有一只无辜的羔羊。

电影首映后,导演柯汶利接受澎湃新闻记者专访,展现了一个黑马新人导演的“生猛”和“老道”。

《默杀》预告片。(01:13)
【对话】

沉默是会杀人的

澎湃新闻:介绍一下这部电影创作的缘起。

柯汶利:我那时候在台北念硕士班,发生一个新闻,是说有一个妈妈下班发现女儿放学后就没回家,通过查监控发现她的女儿已经回到自家的大楼里了。但底楼的门关上,就再也没有走出来。女儿应该不会凭空消失,于是她层层户户去问邻居。后来排查到一户人家有点奇怪,强行进去后,在一个男人的床下发现一排排的垃圾袋,男人说是棉被,但打开后女儿死了在里面。这件事情当时非常轰动,之后记者就来采访,问楼里的人,有没有听到动静。得到的答案是原来杀人的动静很大,邻居们都有听到,可是他们觉得可能只是人家的家务事,没有一个人报警,也没有一个告诉妈妈。

这件事令我很触动,我觉得凶手当然很可恶、很残忍,但是我就觉得,真正的元凶是沉默的这一群人。集体的沉默是会杀人的。所以我提取了案件中的线索,其中的个体有自己的遭遇和动机,但这个主题对我来讲是更重要的,我也希望这个作品拍出来之后,也可以让看到电影的人有一个警醒。

《默杀》剧照

澎湃新闻:我觉得你在空间里构建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受害者和施害者是同时作用在同一个个体身上的,这方面有怎样的考虑?

柯汶利:对,比如大楼对面偷拍的人、门后多年来一直看到在实施暴力的人,包括目睹悲剧的牧师、袒护女儿的校长,所有的人对于他们的苦难全部都漠视了,甚至连“上帝”都沉默了,最后是一个哑巴把真相公之于众。做电影就是一个辩证、思辨的过程,我要通过每一个人物的路径,去想讲这个主题怎么样才可以到达最后的目的地。

澎湃新闻:片子里不只是故事,所有的视听也都是给得非常强烈,又有很多隐喻,你怎么调动其他的元素去为故事服务?

柯汶利:我觉得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在整个电影里,所有人都在围绕着“沉默”这个主题去拍摄,每一个工种,摄影、美术,都在为这个主题服务。坦白说,最妙的地方是,电影好像顺着某种“命运”在走,那个时候,我觉得好像它就是一部“应该被拍出来”的电影。

我在写剧本的时候,故事里的学校要有带玻璃洞天顶的礼堂,我脑海里有那个画面就那么写,我的工作人员看了剧本说,导演,这不可能。那时候我的成本也不可能让我去搭建这么大的场景,结果我们真的在基隆就找到了这个学校,去到现场的时候,看到对面就是一片海,就有一个“彼岸岛”,和剧情里小女孩最后要说的话完美贴合。看到这个实景的时候,我真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默杀》剧照

澎湃新闻:很意外这是一部处女作的作品。当时这个在学校时期的作业,现场的主创构成和工作氛围是怎样的?

柯汶利:一开始是觉得从研究所毕业,就想做一部作品,对得起上这几门课的过程。很多都是朋友,学长、学弟、学姐来帮忙,那个创作的氛围特别好,大家奔着一个目标走,我本身也不是那种一言堂,大家都给意见,表演怎么呈现,都可以来讨论。但当时经费也是比较紧张,一个人干六七个人的事情,大家真的很帮忙,尤其是演员们。

反转,是导演和观众玩游戏

澎湃新闻:看电影的时候感觉节奏很快,要跟上剧情已经很费脑子,而且感官刺激给得很足,会不会影响观众去感受内核的表达?

柯汶利:但我觉得挺好的。我就喜欢这样子,当你看完这部电影之后,只有觉得“好好看”,你才会去研究电影,才会更想去琢磨这部电影。如果觉得电影都“不好看”,就更没有兴趣去想什么表达了。所以人家说去电影院要二刷三刷四刷,为什么要刷这么多次,可能是电影有些快了,但快,依然是好看的,你回过头来想的时候,你发现它有亮点,值得再去看一下。我自己喜欢看的经典电影,它都会是这样子,有一些细节,但看完一遍之后我好感动,再看完一遍,我觉得我怎么好像之前没看到。

《默杀》剧照

澎湃新闻:你是一个很喜欢“埋”的导演,但有时候商业电影还是要“给”观众,这个平衡怎么把握?

柯汶利:对,我其实放了挺多东西给观众去发现的。因为我本身很喜欢寓意,我觉得这个东西是好玩的。比如一开始,有一个很多有蚂蚁在吃蟑螂的尸体的镜头,回过头去想,它不是一个单纯的空镜,或者单单要营造一种恐怖感而已。

但是该藏的时候要藏,该给的时候要给,才能做到张弛有度,不然观众跟不上,后面的叙事会断掉。但是,你“给”的时候,其实是充分考虑的,你“给”的到底是什么,有时候你给的东西不是真正你要“给”的东西,而是为了后面反转,是要去骗观众,让他们误会,我觉得这个是这种类型的电影特别好玩的地方。

我在跟观众交流,有的时候观众被我骗到了,我也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同时也要考虑一种情绪的累积,一直堆叠上去,到片尾会才会让人特别有感觉。

澎湃新闻:悬疑片的节奏很重要,怎么抓着观众走,烧脑的同时要让观众跟得上,这个训练你是怎么达成的?

柯汶利:我本身喜欢这类型的电影,大学开始我看海量的电影,看电影的时候都会重复看好多次,做了很多研究,去逐格分析他们,去剖析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在做这个过程当中,就学到很多技法,但是这些技法你必须内化,内化完之后,你就把你自己想要输出的观点、你想要说的故事放在这个里面,然后就是剪辑技巧了。

我觉得我还蛮得益于自己喜欢剪辑。以前我很喜欢做剪辑,所以我的拍电影逻辑很多时候是会倒推的,从剪辑的角度开始想,我要这个素材,那么我应该怎么拍,然后我应该怎么写,是这么一个逻辑的概念。所以拍的时候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不需要很多个机位都拍一遍,或者演员各种反应都演一遍后期去选择了。应该也算是一种直觉,还有审美。

澎湃新闻:电影里也表现了未成年的恶,在实际拍的时候,对小演员讲戏要讲到什么程度?

柯汶利:小演员当然不讲戏。而且也不是在环境里真的拍到电影里所发生的事情,她的镜头都是单拍,比如让她拿剪刀站在那里就可以了。电影是个剪辑的艺术,不用什么东西都是写实的,我们不是拍纪录片,很多东西都可以作假的,甚至说电影就是假的,但可以反映出真的东西。

《默杀》剧照

澎湃新闻:你电影里的社会构成会比较复杂,这个和你的成长背景有关吗?

柯汶利:是的,我本身是福建人,在马来西亚槟城长大,再去了台北念书。因为马来西亚就是三大民族的国家,有印度人、有马来人、有华人。小时候,我家里长辈是生意人,必须要跟很多不同种族、语言、宗教文化的人去打交道。我从小就看到他们跟别人聊天,潜移默化地受到影响,好像后来再去其他地区的时候,就觉得我好像也可以融入,并且也会喜欢。后来我去台北,这几年我在北京,都觉得没什么不同,可能是长辈给我与生俱来的DNA。

澎湃新闻:《默杀》之后,陈思诚导演那边找你做“唐探”的网剧,做《误杀》,我相信后面还有很多同类型的题材项目在找你,你会担心自己被某一种类型给“框住”了吗?

柯汶利:不会啊。因为我都还没拍到头的,我觉得好像可以一直拍下去。可能因为是男生吧,喜欢看电影开始,我就是会更偏爱这个类型,有一些实践之后,我觉得自己也擅长。我对一些社会议题比较有使命感,觉得拍电影娱乐之余,应该有也给予观众一些意义。我喜欢这个赛道,就继续经营,我觉得没问题。

澎湃新闻:第一部片子拿到那么好的一个票房成绩,对一个新导演来说会有压力吗?

柯汶利:压力一定会有,但我也知道无论什么阶段都会有压力,因为你还是有追求嘛,有追求的人就会有压力。但积极的一面是达到这个票房之后,我的资源会好一点,愿意跟我合作的人会更多一点。当然,我也知道,享有了好的资源,肯定责任也会越大、牺牲也越大。

我自己本身并没有那么在意票房,也没想到票房会那么好。但是我觉得团队在意,一个片子,大家都有付出,有了好成绩,他们的薪水就可以涨了,这个都是给予他们的肯定。

《误杀》海报

澎湃新闻:《误杀》相比《默杀》其实已经是工业升级很多的制作,票房成功后,后面也还会有更大的“升级”,这个过程里觉得自己心态会有变化吗?

柯汶利:说实话当然有,但可能一开始还有一点浮躁,现在这个阶段反而比较踏实。就做好眼前想做的电影,也不会去想太多。以前可能想说,要开公司或者做大什么的,现在反而觉得一步一脚印,极尽可能地用我身边的资源,把电影服务好,就是我眼前最最宝贵的事情。

澎湃新闻:《默杀》有上映的计划吗?

柯汶利:会有的,这次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也会有一些合作意向的洽谈。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丁晓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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