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Photoshop与AI出现之前，一张经典图像如何诞生？

纪录片《化圆为方（Hipgnosis背后的故事）》官方预告片

图片版权归属于Aubrey Powell/ Hipgnosis Ltd

上世纪80年代初，时年33岁的英国前沿设计公司Hipgnosis创始人之一奥布里·鲍威尔飞往夏威夷，为英国摇滚乐队10cc的专辑《Look Hear?》拍摄封面。

拍摄对象包括一只特殊的绵羊（瓦胡岛上的某个大学牧场里唯一一只），它坐在夏威夷北岸的一张精神病医生老式躺椅上（由火奴鲁鲁的道具公司制造）。这只紧张的绵羊在惊涛骇浪中张皇失措，导致拍摄第一天以失败告终。第二天，团队叫来了一位兽医对其进行安抚，拍摄非常成功。

算上机票与牧羊人的佣金，该封面设计的最终成本为5043英镑——用如今的标准约等于2.6万美元，在当时属于很大一笔数目。（然而，就像鲍威尔在一次采访中提到的那样，那时的音乐行业“资金十分充裕”。）最终，在Hipgnosis另一位创始人斯托姆·索格森的强烈要求下，英国版的唱片封面加上了“Are You Normal”几个醒目的大写字母，躺椅上的绵羊照片则被缩小至邮票大小。

上：10cc专辑《Look Hear?》封面图

下：纪录片里的一个场景，记录了上世纪80年代为这张专辑拍摄封面图的场景，图中的绵羊是主角之一。

图片版权归属于Aubrey Powell/ Hipgnosis Ltd

采访中，10cc的主场与贝斯手格雷厄姆·古尔德曼（Graham Gouldman）承认道，即使曾经有人和他解释过专辑封面的艺术内涵，如今他已经记不起来了。他表示，“但我知道那是一份绝妙的作品”。为了一张小小的图片，值得付出如此高价的努力吗？古尔德曼回应道：“难道不值得吗？为了艺术总是要付出成本的。而且对Hipgnosis而言，能让唱片公司花钱也是好事。”

6月7日在纽约上映的纪录片《化圆为方（Hipgnosis的故事）》的导演——荷兰制片人安东·寇班（Anton Corbijn）对此的看法略微不同，他表示，“长途跋涉飞到夏威夷拍摄并非常态工作，但我们也因此收获了一个好故事”。

《化圆为方》充分讲述了在Photoshop尚未诞生的时代里，伦敦设计公司Hipgnosis为追求完美的唱片封面而不远万里奔波的相关事迹。1968年至1983年间，Hipgnosis共为415份专辑制作封面，其中便包含平克·弗洛伊德1977年发行的专辑《Animals》，封面的摄影作品拍下了一只漂浮在伦敦巴特西发电站烟囱之间的气球猪（气球长度为40英尺）。然而，固定在气球猪上的唯一一根线缆断裂后，气球失去了控制——最后飞进了希思罗机场的飞行区。

Hipgnosis设计的平克·弗洛伊德专辑封面《Animals》。

图片版权归属于Aubrey Powell/ Hipgnosis Ltd

拍摄的创意是时任平克·弗洛伊德贝斯手的罗格·沃特斯（Roger Waters）提出的，据鼓手尼克·马森（Nick Mason）回忆道：“那个场景很刺激，也很可怕。很明显，如果有飞机撞上了那只失控的气球猪，一场大空难在劫难逃。”万幸是唱片封面拍摄过程中并未祸及任何飞机，Hipgnosis最终不得不采用照片拼接的方式来达成预期效果。

寇班拍摄的这部纪录片大多采用黑白对比色。作为摇滚乐摄影师兼视频导演的寇班因与U2和Depeche Mode合作而闻名。在纪录片中，他采访了鲍威尔及几位曾与Hipgnosis合作的著名艺人，包括平克·弗洛伊德的三位在世成员[大卫·吉尔摩（David Gilmour）、马森和沃特斯]以及齐柏林飞艇成员罗伯特·普兰特（Robert Plant）和吉米·佩吉（Jimmy Page）。此外，保罗·麦卡特尼（Paul McCartney）、彼得·盖布瑞尔（Peter Gabriel）与古尔德曼亦在受访名单中。诺尔·加拉格（Noel Gallagher）还以粉丝身份出现，为影片增添了现代氛围与喜剧效果。

左起：彼得·克里斯托弗森（Peter Christopherson）、奥布里·鲍威尔（Aubrey Powell）和来自Hipgnosis的斯托姆·索格森（Storm Thorgerson）。

图片版权归属于Hipgnosis Ltd

纪录片的大部分内容聚焦于鲍威尔与索格森紧密的工作关系，两人在英国剑桥的艺术界共同长大，在那里和平克·弗洛伊德的年轻成员成为了朋友。[1978年，英国工业摇滚乐队Throbbing Gristle创始人之一彼得·克里斯托弗森（已于2010年逝世）成为Hipgnosis的正式合伙人。]这个设计工作室最终几乎包揽了平克·弗洛伊德所有专辑封面，其中1970年发行的专辑《Atom Heart Mother》的封面仅仅是一头牛在田野里的照片，十分简约。

此外，最著名的便是1973年的《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专辑封面，即经典的三棱柱彩虹光折射图。（Hipgnosis知名度第二的封面也出自1973年：即齐柏林飞艇的《Houses of the Holy》专辑封面——描绘了一群赤身裸体攀爬玄武石柱的孩子。）

从上到下依次是：《Atom Heart Mother》《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Wish You Were Here》专辑封面图。

图片版权归属于Hipgnosis Ltd

《Atom Heart Mother》专辑的插图则特别呈现了与时代截然不同的风格，据马森描述，当时流行的风格是“在唱片封面放几个可爱的拖把头合照”。

现76岁的鲍威尔说道：“我们开始提要求——而平克·弗洛伊德完全支持我们的想法——我们要求‘封面不要有标题和乐队名’。这种做法在营销行业和唱片公司里是闻所未闻的。”他描述了将《Atom Heart Mother》专辑封面展示给西装革履的高层们的情景，“如果你披着长发、戴着耳环走进办公室，并且给他们看的封面图里只有一头牛，他们会当场气到中风”。

这往往是众所周知的偏执天才索格森干得出来的事，唱片公司管理层拿他毫无办法。马森说道：“斯托姆最厉害的一句名言就是‘在我眼里，肯定不算回答’。无论什么事情，尤其是唱片公司做的决定，都几乎逃不过斯托姆的大吼大叫。”

索格森和鲍威尔在与艺术家和设计品牌沟通时采取的方式各有不同。

图片版权归属于Hipgnosis Ltd

索格森（已于2013年去世）在与音乐人沟通时也同样会火药味十足。鲍威尔描述道：“无论对方是保罗·麦卡特尼还是罗格·沃特斯，他都不在乎，他表达观点时一贯激烈。为了维护公司的形象，我不得不去救一救场面。最终结果其实都不错，因为我成功说服了艺人，让他们明白即使斯托姆的个性不讨喜，他的创意还是很重要的。”

寇班表示，这部纪录片本质是一部“关于爱与失去的故事”。新时代的黎明到来之时，Hipgnosis的荣光也走到了终点。在新的时代，音乐视频成为主宰，而光盘凭借显著缩小的封面图成为音像发行的主流模式。（当然，如今大多数人都是用手机小图来查看专辑的艺术封面。）索格森与鲍威尔随后转行做电影制片，后因金钱问题发生争执，两人自此12年形同陌路。鲍威尔表示，“就如同一段婚姻的终结”。索格森患病后，两人重聚；后来，索格森因癌病逝，终年69岁。

我们为这些图像投入了无数的思考，并没有选择用乐队成员的照片当封面，也没有将他们的名字和专辑标题用大白字标出来。

鲍威尔表示，近年来，他一直都很欣慰看到Hipgnosis的专辑封面打破了“艺术定义的边界”，并补充道：“我们为这些图像投入了无数的思考，并没有选择用乐队成员的照片当封面，也没有将他们的名字和专辑标题用大白字标出来。我们对设计封面这项工作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希望纪录片中能够呈现这一点。”

鲍威尔提到了Hipgnosis为齐柏林飞艇做的最后一张录音室专辑封面——1979年的《In Through the Out Door》——创意是在伦敦的一间工作室中重建了一家现实存在的新奥尔良小酒馆。鲍威尔表示，专辑的视觉设计（完成后常被包裹在一个棕色牛皮纸袋里）很可能比乐队录制音乐本身更加昂贵。

鲍威尔笑了笑，“这便是那个时代的总结。”

撰文：Mark Yarm

原标题：《在Photoshop与AI出现之前，一张经典图像如何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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