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学堂｜茵叶蒂：千万不要质疑表达的东西有没有人喜欢

匈牙利导演伊尔蒂科·茵叶蒂（Ildikó Enyedi）可以说是上海国际电影节的老朋友了。2018年，她作为金爵奖主竞赛单元的评委来到上海，修复一新的作品《我的二十世纪》也在电影节期间进行了放映。到了今年，就在她完成戛纳电影节短片竞赛单元评委会主席的工作不久后，不远千里再度来到上海，担任今年电影学堂大师班的嘉宾。

匈牙利导演伊尔蒂科·茵叶蒂做客第二十五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电影学堂

现年67岁的伊尔蒂科·茵叶蒂踏入影坛的经历，可说是一鸣惊人。1989年，剧情长片首作《我的二十世纪》辗转三国拍摄而成，以风格化的黑白影像，呈现了20世纪之初一对孪生姐妹迥然不同的人生道路。该片荣膺戛纳电影节的金摄影机奖，还跻身《纽约时报》的年度十佳影片。

在拍摄《魔幻猎人》《末世恋曲》《魔术师西蒙的爱情》等影片后，茵叶蒂有一段时间淡出影坛，转而在布达佩斯戏剧与电影艺术学院教授电影相关课程。2017年，她携《肉与灵》回归，一举夺得柏林电影节的金熊奖。影片以细腻唯美的风格，呈现一对在屠宰场工作的孤独的男女，慢慢走近彼此的故事。2021年，她的新作《吾妻之话》入围了戛纳主竞赛单元。

郑大圣与茵叶蒂

6月13日，上海国际电影节特邀导演郑大圣担任主持人，与茵叶蒂就灵感的来源、搜集灵感的方式、作品中摄影和音乐的作用等议题做了交流。而在其后的问答环节中，她耐心又坦率地回答了在场的年轻电影学子提出的关于个人风格的形成、作品中的创新性、与合作伙伴的沟通等问题。

谈到灵感的源起，茵叶蒂表示，“一般来说，我不是从故事开始的；或者说直到我拍摄结束，才会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通常，我都是由问题入手，比如《我的二十世纪》，这是我的第一部电影，作为一个典型的年轻电影人，我想展现很多我脑海当中的问号：关于艺术、人类的现状、历史等等。然后，我才一步一步去寻找故事，就像海绵一样，把所有的问题吸收进来。又比如到了《魔术师西蒙的爱情》，音乐是非常重要的元素，我在里面用到了很多匈牙利作曲家的作品。”

《我的二十世纪》剧照

《我的二十世纪》虽然展现的是20世纪初的场景，但黑白的影像很有超现实主义的风格。关于如何与摄影师合作，茵叶蒂说：“其实，当时我一直在找一位没有所谓的风格的摄影师。如此一来，他就会特别专注在技术层面。因为我拍这部电影为的是实现一种自我表达，我特别在意这一点。”“我的前三部电影的摄影师都是由Tibor Máthé掌镜。他非常优秀，我把他看成我的大哥。后来，我在电影学院教书，他又成了我的合作伙伴，教授我的课程里摄影方面的内容。后来我合作的一位年轻摄影师，是我们的前学生，他的技巧全是从Tibor Máthé那里学来的。”

《肉与灵》剧照

谈到与演员的合作，茵叶蒂也格外有心得。“我把演员看成是合作伙伴，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家长，不是魔法师，不会一挥魔棒他们就像小孩一样乖乖听话。举个例子，在《肉与灵》中，我合作的两位演员非常不一样。男主角安德的扮演者之前从来没演过电影，他是我们匈牙利最大的出版公司的总监，从没打算过要拍电影。但是我知道安德这个角色需要非常特别的强大的银幕存在感，我觉得可以从他身上把这一点诱导出来。所以你还是可以选业余的人来做演员，只要他的个性正好符合角色的个性。女主角玛丽亚的扮演者是位非常好的舞台演员，不过此前也没有当过电影的主角。她是一位非常有野心的演员，每次试镜都会画着浓妆、穿着高跟鞋出现。她本人的个性跟害羞的玛利亚很不一样，但我知道她是一位好演员。我就先给了她一双有点紧脚的鞋子，于是她走起来会显得有点笨拙，然后就那么一点一点，慢慢变成了玛利亚。”

有年轻的电影学子就拍摄首部作品时应该秉持什么信念向茵叶蒂求教，她表示，“电影就是纯粹的沟通，你把自己的想法敞开给人，希望人能听懂看懂。但是千万不要质疑自己表达的东西有没有人会喜欢。你要相信你自己。如果你连自己都不能说服，那么你的作品又能让谁信服呢？”

2018年第二十一届上海国际电影节茵叶蒂（右三）作为金爵奖评委走上开幕红毯

关于如何形成个人风格，茵叶蒂导演坦言：“说实话我没什么风格。听到别人谈论我的风格，我也是挺好奇的。我想，这是我和我的团队在拍摄中做了许多决定之后，最后形成了别人所谓的‘风格’。那些点点滴滴的细节其实就代表了我对这个项目、这部电影的精髓的理解。”

在被问到年轻的电影人面临很多东西已经被拍过了，如何才能创新时，茵叶蒂认为：“我想如果你全神贯注于一个项目的话，你的目标就不会是为了创新而创新，而是为了分享某些东西。如果真的是受到好奇心的驱动而做出来的东西，肯定和前人不一样，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项目，打上了你的烙印。所以，所谓的创新，和你的表达欲望并不是隔绝的，因为形式就是你的组成部分。”她又补充说：“千万不要忘记我们电影人是讲故事的人，人们爱听故事，所以不要失掉表达自我的信心。”

在被问及喜欢的作品时，茵叶蒂向大家特别推荐了克里斯·马克的短片《堤》——“我至少看了20遍，而且我相信自己并不是唯一这样做的人”，以及Netflix出品的动画剧集《午夜福音》——“里面的台词真的意义深刻，我都看哭了”。

最后，郑大圣透露茵叶蒂正在筹备下一部作品，期待她之后能带着新作再来上海。而茵叶蒂也邀约郑大圣导演前往匈牙利举办大师班，届时她将尽地主之谊，担任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