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导演梦：陈丹燕《萨瓦流淌的方向》幕后的八年旅程

【编者按】

2023年6月11日，由作家陈丹燕执导的第一部纪录长片《萨瓦流淌的方向》在上影节首度放映。她的好友，摄影师丁晓文在8年里跟随陈丹燕一道，在塞尔维亚与上海间往返，丁晓文用镜头记录了电影的幕后故事，包括陈丹燕在工作中的状态，她面对的现实和汲取的灵感，以及电影如何一步步从朦胧的雏形到逐渐成熟的过程。贝尔格莱德闹市中，一家著名的百年书店不复昔日光景，举步维艰；一座当代艺术馆，一直在倒计时等待重开；一位年轻的艺术策展人乌先生，在默默收藏时代、记忆和气味，筹备他理想中的展览……旅途中的3段真实故事构成了这部电影，也勾勒出今日塞尔维亚的剪影。

2014年10月，去塞尔维亚的飞机上，陈丹燕在读《哈扎尔辞典》。

2014年10月，去塞尔维亚的飞机上，丁晓文随手画了一张塞尔维亚地图。

那年陈丹燕第一次去塞尔维亚。她向我借照相机，上次去北极，她就问我借尼康FM2。我说不借，你要么带我一起去，于是，我们就一起去了。

陈丹燕说，她要去塞尔维亚看书。塞尔维亚很陌生，几乎查不到什么资料。陈丹燕弄来了一本塞尔维亚旅游书，英文版的，上面有一张塞尔维亚地图。地图的字很小，机舱里灯光昏暗，看起来很费劲。

我们轮番翻看，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我就在笔记本上，照着旅游书画了一张塞尔维亚地图。我们计划去中部的摩拉瓦河谷，去看沿岸修道院的湿壁画。于是，我们便在随手画出的塞尔维亚地图上，给要去的修道院一一做了标记。

之后的7年，陈丹燕在塞尔维亚的漫长旅程，就这样开始了。

2014年，贝尔格莱德老城的街道。

2014年，贝尔格莱德老城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我们闲逛着。街角露天摆放着一架破旧的钢琴，陈丹燕跑过去弹了几个音节。

2014年10月底，Studenica 修道院。我们住在修道院的宿舍里，10月份的深秋，山里寒冷刺骨，宿舍毛毯很薄。

2015年11月，陈丹燕在塞尔维亚中部河谷 Manasija 修道院的湿壁画前。这张肖像是2017年出版的《捕梦之乡》塞尔维亚语版本的封面。

2015年11月，陈丹燕在塞尔维亚中部河谷 Ljubostijk 修道院里读着《哈扎尔辞典》，光线透过这座公元十一世纪建造的修道院。

2015年11月，Ljubostijk 修道院里。陈丹燕的笔记本放在了低矮的小板凳上。

2015年11月，第二次去塞尔维亚的时候，我们来到了贝尔格莱德老城，那里有一家咖啡馆，名字叫“Amelie”，那是陈丹燕喜欢去的地方。

咖啡馆朝向街口的大玻璃上抄写着Azra的歌词，在灯光映照下，它们隐隐约约地落在咖啡馆外的人行道上 。

陈丹燕喜欢坐在靠近玻璃窗的小圆桌前工作。在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中，“书桌系统”是重要的视觉表达方式之一，Amelie 咖啡馆的小圆桌也成了里面的主要元素。那一次，陈丹燕比摄制团队早几天回了上海，我们在摩拉瓦河谷沿岸的修道院拍摄时，接到了刚到上海的陈丹燕打来的电话，她兴奋地和我讲起她碰到的一个人：Geca Kon 书店总编辑，米先生。

陈丹燕希望我们摄制团队回到贝尔格莱德的时候，去拍一些米先生的照片。我们找到了米先生，他和他的 Geca Kon 书店，在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中的这条故事线索出现了。

2015年11月，在贝尔格莱德老城的 Amelie 咖啡馆，工作中的陈丹燕。

2015年11月，陈丹燕在贝尔格莱德老城的 Amelie 咖啡馆工作。

2015年11月，Amelie 咖啡馆的玻璃上抄写着Azra的歌词，和半落地的白色钩花窗帘的细节。

2015年11月，拿着陈丹燕发来的米先生的名片，在 Geca Kon 书店找到了米先生，在贝尔格莱德老城的街道上，为米先生拍的照片。

2017年11月，我们开始在贝尔格莱德拍摄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的时候，Amelie咖啡馆大玻璃上抄的歌词已经没有了。

2016年6月，我们去塞尔维亚的时候是夏天。

Geca Kon 书店和米先生是我们访问拍摄的重要内容。这是一家诞生于1901年的书店，书店店堂里保留着1934年的装饰，它是当年南斯拉夫时期最大的国有书店。我们还认识了一个在书店对面拉小提琴的女孩，她叫约万娜，那一年9岁。

2016年9月，陈丹燕关于塞尔维亚的新书《捕梦之乡——〈哈扎尔辞典〉地理阅读》发行了，同时制作了一套两集的作家短电影和《一个作家正在旅行》宣传片；同年10月，陈丹燕成为塞尔维亚中国区旅游形象大使，还发布了一份独属于她自己的“塞尔维亚文化地图”。

也是在这一年，塞尔维亚成为第一个向中国开放免签资格的欧洲国家。

“世界真美好，陈丹燕的梦想实现了。”陈丹燕在《空想》里写道。

2016年，Geca Kon 书店。在出版第一版《哈扎尔辞典》的书店里，在作者家门口对面的街边翩翩起舞的女孩。

2016年，Geca Kon 书店内景。

2016年，Geca Kon 书店内景。

2016年，Geca Kon 书店内。陈丹燕和米先生。

2016年，Geca Kon 书店内。陈丹燕和米先生。

2016年，Geca Kon书店内，陈丹燕在工作。

2016年，Geca Kon书店对面的一位拉小提琴的女孩约万娜，那一年她9岁。

2016年，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 ，米哈伊联洛大公街。陈丹燕和米先生在 Geca Kon 书店二楼的阳台上。

2016年，塞尔维亚北部城市Subotica，旅行中的陈丹燕。

2016年，陈丹燕在塞尔维亚北部的 Subotica 火车站。

2016年夏天，塞尔维亚北部。伏伊伏丁那平原，陈丹燕在大片的向日葵田里行走。

2017年11月，再去塞尔维亚的时候，陈丹燕的作家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已经进入拍摄阶段了。

塞尔维亚当代艺术馆是电影的一条主要故事线。当时，塞尔维亚当代艺术馆还在修缮中，没有开馆，艺术馆的藏品和办公地点是在一栋黄色的房子里，陈丹燕把它称作“小黄房子”。

在小黄房子二楼的办公室里，陈丹燕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摆放的陈丹燕工作时查阅的书籍和资料，她坐在书桌前视线角度所及的窗外景象，以及桌上摆放的旅行时用到的GR相机、水杯，这些物件是作家此时在书桌前工作思维状态的具象呈现，是作家在旅行中的工作方式，也是电影对应当代艺术馆的这条故事线的又一套作家“书桌系统”的视觉表达。

2017年11月，陈丹燕在“小黄房子”的书桌桌面。

2017年11月，塞尔维亚当代艺术馆“小黄房子”，陈丹燕书桌的细节及物件关系。

塞尔维亚当代艺术馆“小黄房子”里存放的艺术品。

2017年11月，陈丹燕在“小黄房子”的书桌前工作。

2017年11月，正在修缮中的当代艺术馆。

2017年11月，正在修缮中的当代艺术馆。

2017年11月，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拍摄中的陈丹燕。

2017年11月，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拍摄中的贝尔格莱德街道。

2017年11月，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拍摄中，陈丹燕骑行时视线里的贝尔格莱德街道的涂鸦。

2017年11月，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拍摄中，陈丹燕骑行时视线里的贝尔格莱德街道的涂鸦。

“书桌”就是电影的重要结构部分，陈丹燕一直在想，她拍电影能有什么自己的贡献，我一直笑话她，她只会拍书桌。

其实，也只有她能这样拍书桌，这么有感情。

“书桌系统”的勘景，其实是2015年，在贝尔格莱德的一所老公寓里开始的。这是1907年建成的公寓。我们数次去塞尔维亚就住在那里，在公寓里面有许多快乐的时光。之后电影中 “书桌系统”贝尔格莱德部分的拍摄就是在这所公寓里完成的。

2016年6月，陈丹燕在贝尔格莱德的老公寓里。

2016年6月，陈丹燕在贝尔格莱德的老公寓里。

2018年5月，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拍摄中，陈丹燕贝尔格莱德的书桌。

2018年3月，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拍摄中，陈丹燕上海的书桌。

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拍摄“陈丹燕上海的书桌”这场戏的气氛图。

2018年3月，陈丹燕的书桌的细节及物件关系。

2018年3月，陈丹燕的书桌的细节及物件关系。

2019年10月，上海。我们给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补拍了镜头。

陈丹燕要补拍电影的开头部分，她在咖啡馆小圆桌前工作的镜头。

我们在上海按照贝尔格莱德咖啡馆的样子复刻，复刻了咖啡馆里的小圆桌、桌面做旧的纹理、窗边白色钩花窗帘、马克杯、紫色的小花这些细节。拍摄的时候，陈丹燕把手电筒包起来，然后用平时思维的速度在照片上移动光源。在小圆桌照片上的移动的一束光，表达了作家看照片时所想。

2019年10月，上海。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补拍镜头，复制了 Amelie 咖啡馆里的小圆桌。

2019年10月，上海。陈丹燕在 Amelie咖啡馆的小圆桌前工作。

2015年11月，在贝尔格莱德老城的Amelie咖啡馆，工作中的陈丹燕。此图为上海拍摄时置景参考画面。

2019年10月，上海。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补拍镜头，一束光在小圆桌的照片上移动。

2019年10月，上海。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补拍镜头，陈丹燕在工作。

2020年1月，陈丹燕构思了一组平面视觉图。

自2014年第一次去塞尔维亚至今，将八年来塞尔维亚的旅行工作的物件的做了一次完整视觉呈现：

工作中使用的书籍、笔记本、照片、电脑、塞尔维亚旅行时的物件、地图等这些具象的实物，以及物件之间摆放的逻辑关系，承载着作家在塞尔维亚旅行的记忆和创作灵感，这组平面视觉图是一位作家工作时思维状态的具象呈现。

旅行的工作物件，平面视觉图之一

旅行的工作物件，平面视觉图之二

旅行的工作物件，平面视觉图之三

塞尔维亚，八年漫游，一部书，一部电影。

2023年6月，在上海思南书局，陈丹燕请大家来看了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她特意带来了一瓶塞尔维亚红酒，一瓶塞尔维亚白酒，一点55度Studenica修道院自酿的烧酒，跟来看电影的人一起举杯、关灯、观影。

2023年6月2日，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相关图片展“书桌前的辽阔”在上海思南书局呈现。图为展览现场：Amelie 咖啡馆的大玻璃窗

2023年6月2日，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相关图片展“书桌前的辽阔”在上海思南书局呈现。图为展览现场：Subotica 犹太教堂 抽屉里的字

2023年6月2日，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相关图片展“书桌前的辽阔”在上海思南书局呈现。图为展览现场：湿壁画和Geca Kon书店

2023年6月2日，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相关图片展“书桌前的辽阔”在上海思南书局呈现。图为展览现场：当代艺术馆“小黄房子”陈丹燕的书桌。

在书店放作家电影，是陈丹燕的一个梦想，她又实现了。

2023年6月11日，上海电影节iapm百丽宫影城6号放映厅。丁晓文坐在影院的最后一排看完了作家陈丹燕的电影《萨瓦流淌的方向》，回想起第一次去塞尔维亚，已有9年了。